
人歌人哭水声中
中国的科举,百年前废除之后,不管是先前国人矫枉过正的批判,抑或是前清遗老痛心疾首的哀号,这曾经沉甸甸的二字,毕竟都已随风而去,在历史无边的荒涯中晃荡着的模糊身影,渐行渐远。在我而言,对于这个从世袭制到
中国的科举,百年前废除之后,不管是先前国人矫枉过正的批判,抑或是前清遗老痛心疾首的哀号,这曾经沉甸甸的二字,毕竟都已随风而去,在历史无边的荒涯中晃荡着的模糊身影,渐行渐远。在我而言,对于这个从世袭制到举荐制到九品中正制再最终形成的伟大创举、对于这个在五千年历史中延续了近一千三百年的人才选拔制度,却始终怀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抛开历代士子在科举制度中的是非成败,谁也无法否认就这一制度本身而言,在中国文化史上所留下的深刻烙印。回到士子个案而言,参加科举考试作为“黄金屋、颜如玉”的必由之道,在皇榜公布的一霎那同时展开的却是的一幕幕上天入地的人间悲喜剧。诗言志,更传情,在科举考试后各类记载言行举止、表达内心情感的相关诗词中,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从那短短几句诗词的行里背后,正如一张张浮世绘,透露和凸显的却是囊括了风土人情的世间百态。
(一)
人是感情动物,尤其是文人,往往将喜怒哀乐演绎的色彩斑斓,更让政客们嗤之以鼻甚至大加耻笑的是,他们往往缺少应有的矜持、镇定和虚伪,而是将感情如实的记载于笔端,我想这也是后世大兴文字狱的原因之一。“金榜题名时”作为与“洞房花烛夜”并列的人生几大快事之一,造成科举考试屡屡左右着文人的幸福神经。皇榜一贴出,榜上的名单就是分水岭,在将绝大部分士子推向沮丧深渊的同时,也将小部分幸运者送到了幸福的巅峰。唐代的周匡物,中进士后即赠给同年一首《杏园宴》:“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是身临其境者,也就只有浮想连翩的份了。
对于那些长期在屈辱、冷眼中读书的士子来说,金榜题名也就意味着出人头地、意味着气吐眉扬,那种畅快感让人骤然心理变态也不足为奇。宋代计有功《唐诗纪事》记载:章孝标进士及第后,马上寄给淮南李绅一首诗:“及第全胜十改官,金鞍镀了出长安。马上渐入扬州郭,为报时人洗眼看”。人都往往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饱读诗书自大狂妄的文人更是如此。
这些是考中的,对落榜者而言自然就是另一番凄凄惨惨戚戚。有纵欲发泄自暴自弃的,如柳永落第后,在那首著名的《鹤冲天》中是极端的失望之余更提倡“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有灰头土脸独自伤心的,如温宪落第后,《全唐诗》卷六百六十七记有其《题崇庆寺壁》:“十年沟隍待一身,半年千里绝音尘。鬓毛如雪心如死,犹作长安下第人。”还有心灵脆弱逢人便哭的,如赵嘏落第后,《全唐诗》卷五百四十九记有其《下第后上李中丞》:“落第逢人恸哭初,平生志业欲何如。鬓毛洒尽一枝桂,泪血滴来千里书。”那种绝顶的悲伤,千载之下依然让人不忍猝读。
唐代都是春天发榜,此时正值百花盛开,考上与否理所当然的决定了士子的看花心情,典型的如孟郊,第一次没考上后作了《落第》诗:“晓月难为光,愁人难为肠。谁言春物荣,独见花上霜。雕鹗失势病,鹪鹩假翼翔。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他深切感受到的是心如刀割、花上加霜。第二次还是没考上,作《再下第》诗:“一夕九起嗟,梦短不到家。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则是泪眼看花,夜不能寐。第三次总算考上了,顿时其由大悲转为大喜,作诗《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嗟,今朝旷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转瞬之间,这又是何等的热情奔放,何等的神采飞扬!
或许,以今天眼光看来,这一群书虫也罢、官迷也罢,似乎是中毒太深,沉迷的有些不可理喻。但是,以富与贵的地位转换来说,今天是富字当头,钱财决定了一切,古时的贵那是一种并非富商所能享有的身份的高贵,所以绝大部分读书人只有去挤科考这唯一的途径,试想今天,多少人对金钱的追逐不也同样狂热?
(二)
金榜题名后的常态是什么?或许我们最常见的都是大摆宴席、酬谢恩师,亲朋好友七姑八姨备好红包赶来贺喜。古时文人,骨子里似乎脱不去骚客的本性,一举上榜后,往往是成群结队的在古迹上题名作诗。长安慈恩寺内大雁塔,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致使唐代进士的“雁塔题名”沿袭成习。据五代王定保《唐摭言》记载,白居易进士及第后,就曾在慈恩寺塔下题诗:“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这一年,白居易二十七岁,在其轻描淡写的背后,掩饰不住呼之欲出的则是其内心的得意与自豪。
不知国人爱在各地名胜古迹上留下手迹的习惯是不是滥觞于此,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古人有此癖好的往往都是文人,且大都是以诗词的形式留下来。今天这一癖好已经大众化了,见的最多的是一句“谁谁到此一游”,或者为表白式的“某某我爱你”,甚至还有让人触目的问候别人祖宗几代的国骂等。
科举高中后,有狂喜很出格的,据《增修诗话总龟》卷之三记载:唐代郑谷以第八名考中进士,随即便奔去了平康里。平康里是唐代长安最著名的红灯区,颇似于明末的秦淮河、现代深圳人眼中的东莞,故而也成长后世妓院的代称。杯里美人歌舞,心情大悦的郑谷遂作诗《宿平康里》曰:“春来无处不闲行,楚闰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耳边闻唤状元声。”看来功名与美色也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瞧这位仁兄是刚有了点功名便一头扎进美色,沉浸在美色中还恋想着功名的喜悦。
还有比郑谷更张扬的,王定保《唐摭言》记载,唐代裴思谦中状元后,当天便用大红笺纸做了十几张名片,到平康里妓院散发并狂欢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意犹未足,赋诗一首曰:“银缸斜背解鸣珰,小语偷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惹桂枝香。”这个在《太平广记》中记载为依附太监仇士良而并不光彩的拿走状元头衔的文人,诗中的炫耀就颇见其小人得志的轻浮心态。
我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教科书上的误导,让我们对封建文人的印象只是简单的正统、呆板、无趣?我们会不会格式化的想当然认为科举高中后应该是祭拜孔子、叩谢恩师、回家报喜等一系列动作?是不是我们过于低估了古代文人的性格张扬性和封建社会的自由宽容度?
(三)
《增广贤文》上说: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世人趋利避害的本性无可非议,势利之心圣人皆有之,何况俗人?《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就是一幅世俗相的生动描绘,我们会嘲笑那一个个势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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