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小说(7)――急迫与缓慢

我读小说(7)――急迫与缓慢

瓦盎杂文2025-04-13 05:16:52
读时下很多小说都能读出一个“急”字,似乎是文字情节都在迫不及待地往外蹦,心也紧紧绷着往前赶,不给人喘息回味的余地。这句话是我在读陈应松的《马嘶岭血案》时记下的笔录。当我写下这句话时,发现这个想法在我心
读时下很多小说都能读出一个“急”字,似乎是文字情节都在迫不及待地往外蹦,心也紧紧绷着往前赶,不给人喘息回味的余地。
这句话是我在读陈应松的《马嘶岭血案》时记下的笔录。当我写下这句话时,发现这个想法在我心中已经产生多时了。于是我把自己拉入回忆――我曾读过的许多其它作品,忽然发现,同样是写血案,《我的名字叫红》却完全没有这种紧迫急切感。读《我的名字叫红》时的感受是一个“缓”字,小说的情节从各人口中甚至由一棵树,一枚金币缓缓道来,从容不迫。
是不是有了写作者的从容就有了读者的不迫呢?一字一句读着,同样也是被情节牵引着,却更加被文字的“场”吸引,缓慢的阅读、咀嚼、回味,甚至回过头去再读某一个章节,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贯穿其中,牵引着我们的灵魂,而不是单单被情节吸引,一味地往下看,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种给人紧迫急切感的小说应当被称之为故事才更加恰当。它少了小说的内涵、外延、味道、美感,尽管故事最终也给人以一定的启示,但那是故事本身给予的,而非文字的“场”。这样的“小说”――我暂且仍称其为小说吧,这样的小说缺乏的是文学性和艺术性。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作者的这种急切的释放。尼采说美是慢箭,美从来不作暴裂醉人的进攻。这样的文字首先失去了美的召唤,那么又如何担当得起文学的使命呢?
前些日子读陈希我的中篇小说《母亲》亦是如此。尽管读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和悲怆,却仍有被文字胁迫着往前赶的紧迫。我在那种感觉里匆匆浏览直到最后一个字,没有片刻稍息,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没有时间回过头去体味、感受。也许有人会说我读的这两篇恰恰是由于情节的需要而显急迫,可事实并非如此,真正优秀的小说不是要读者迫切知道那个结果,而是享受或是让读者感受、体验那个过程。卡夫卡的《地洞》、《变形记》,还有《审判》,所写的内容均是让人心生悬念欲窥其结果的,可这样的内容丝毫不影响作者的缓慢与冷静。作者内敛的情感,从容的笔触,不急不缓地将他所要陈述的内容张驰有度地铺陈在纸张上。据说卡夫卡的《地洞》只写了一个晚上,一个中篇,只写了一个晚上,你一定以为卡夫卡写得很急吧,可事实绝非如此,如果你有兴趣,不妨找来读一读。
我读过很多小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与小说为伴,我也知道小说有很多种分类方法,可今天我忽然决定将小说分为缓慢的和急切的两种。急迫的小说,其作者首先就没有能够从容创作,他又如何能使他的文字从容不迫呢?他被自己的文字驱赶着,急切地想把它们倒出来,自我本身未能从故事中抽离。我听说过小说创作者仅仅被自己所设置的情节感动、沉湎其间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从其创作的小说中抽离出来,以一个审视者的高度,冷静的态度对待小说中的一切,高出小说本身,只有这样的小说才是冷静的而不是感情用事的,才是从容的而不是急迫的,才是站在文学的高度上,才有可能走向真正的艺术走向真正的成功。
网络文学,快餐文化,这些转瞬即逝的所谓的文学、文化,他们在缓慢之中没有立足之地。试想,连文学、文化都以快餐作前缀,又如何产生流传千古的不朽的文学呢?也难怪诺贝尔文学奖与国人无缘了。这样的文化、文学充其量也只能称其为故事。只是故事,只是情节,其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反复回味咀嚼的。如果你看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这样的句子:“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都在与机缘的碰撞中度过。更准确地说,是在与人和事的偶然相遇中度过。我们称之为巧合。‘巧合’是指两件事出人意料地同时发生了,相遇了。指责小说中用神秘的巧合来迷惑人是错误的,指责人们对日常生活中的巧合视而不见倒是正确的。他们这样做,把美在生活中应占的地位给剥夺得干干净净。”我想你一定会放下书来认真思考回味一番。可急迫类的小说根本不给你如此的机会,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昆德拉曾专门写过一部名为《缓慢》的著作,文中指出由于技术革命的迅疾,缓慢正从我们身边渐渐消逝,还引用了一句捷克谚语:悠闲的人是在凝视上帝的窗口。凝视上帝窗口的人不无聊,他很幸福。既然我们的生活已经被技术革命改良,缓慢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我们的生活中消逝,那么请让我们的文学给缓慢留有一席之地吧,让我们每一个读者都有一个可以凝视上帝窗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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