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落:看张

海上月落:看张

行薄杂文2025-03-24 13:11:51
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一个美丽苍凉的手势。生命华美如一袭裙,却爬满了虱子。——题记月凉如水。也像几十年前上海弄堂那一线天里朦朦胧胧地悬着,有些瑟缩的冷。祖父去了,只有一本厚厚的日记眷顾着时间的尘灰。她手
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一个美丽苍凉的手势。
生命华美如一袭裙,却爬满了虱子。
——题记
月凉如水。也像几十年前上海弄堂那一线天里朦朦胧胧地悬着,有些瑟缩的冷。祖父去了,只有一本厚厚的日记眷顾着时间的尘灰。她手捧日记的眼神恍惚而离乱,似乎窥破了那一纸黄卷背后时光的阔大和寂寥。人是容易寂寞的动物,似乎一直走不出人走茶凉的时间围场。
她的眼睛干燥无泪,看着晚清时期的鸦片和战争的时候,她不关心那些所谓的民族英雄或者真伪政府,只是在那些细琐的光阴中寻找一丝丝还可博人一笑的生动。面对生活这一宏阔的主题,的确很难一下执其端倪。往往许多不相干的事情做起来还可以予人一些颜色和意趣,勉强塞住时间的罅隙,制造出充实的假象。
她不常谈生活,只是习惯偶尔给其某些灰暗或者霉变的部位晒晒阳光。诙谐诡谲的笔在上海人的家长里短和舞榭歌台间周旋——海派的言情路子走出来的两分情深五分机智三分哀凉。
香港是张曾经爱过的城。她让白流苏去了香港,和她自己一起。沦陷时期的香港,人心惶惶却也不乏灯红酒绿。不迟不早,偏偏是这场似乎不得已的爱情该在战时的孤岛落草。想想也让人倍觉意外。入夜了,空空阔阔的新房漆面未干,墙壁和空间再一次被光亮充实。而外面早已弹火纷飞,房梁子冷不丁便会掉下一块儿,重重地砸在地上,莫名的烟雾于是慢慢腾起,混杂着恐惧和期待。佣人瑟缩在墙角,只剩下间或一两声野猫的哀号。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他。
她冲进他的怀里,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和悲戚涌上心头。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一切又正在开始。城市沦陷的时候,爱情恰恰抓住了沦陷前的最后一秒。那一刹那的信任足以让她和他一起共度十年八年。当战争剥夺了人的生存和生活自由,人似乎只记得食物和性,男人和女人,这最原始的需要。昔时的浪子范柳原喜欢上了和流苏一起张罗吃食,许多人也和他们一样,忙着吃饭,结婚。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她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战争的年代,个人主义者固然无法容身,但是总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和他。此时的白流苏望着窗外黯淡的天光,深感世事的不可譬喻。死生契阔,与子相悦。如此广袤的生和死,如何敢谈与子偕老?如此永恒亘古的誓言,大美之至,只是不适合今天。在这不可测知的乱世,怕也只能希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而已。柳原不再与她说笑了,把那些俏皮话留给其他女人听。她知道这是一种尊重的暗示: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屋里人。
她轻轻地嘘了一口气,窗外又大又白的月亮兀自升起又落下,该是目睹了这一场倾城之恋的圆满收场。时间是不老的猎手,站在围场之外,静观猎物们的追逐和猎杀,只是在不得已的时候,才跳上来与那战胜者厮杀一盘,用撕扯过无数英雄的巨手撕扯现世的辉煌和完满。张爱玲是不信人的,在巨大的时空之中,没有人能真正站到最后。所以流苏是怅惘的,不甘老去的青春和恋爱静静地在一个破碎的城上演,也只是那个破碎的城,才能予她稍嫌逼仄妥协的婚恋。路是寡淡无味的汤,只在某一只饭碗里蒸腾,直至冷却。走到结局的所有恋情似乎都带着些许清冷的不得已。
张的文字偏好半新半旧的女人,饱受心理分裂的痛苦,从不顾流俗的流苏到出洋回国的蕊秋都是如此。同是民初的女子,一只脚迈向了新时代,另一只脚还深陷在旧时代里,既喜西式舞蹈钢琴鸡尾酒包围中的风流民主,却还深深眷恋古中国霞帔凤冠掩映下的金钗银鬓小团圆。前者是形式,后者是本心,两者之间往往充斥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代走远了,抛下了那些对其紧追不舍的女子。流落在都市风流的漩涡里,就着鸦片或者森冷的月色,那些女子枯死在描金紫簪的铜床上。血红色沦落的朦胧月,只是一个模糊的圆球,给那些已死或将死的青春美丽涂上了哀凉的颜色。第一炉香烧完了,薇龙终是辍了学,成了姑母精心打造的新式高级prostitute。尖酸刻薄的曹七巧也没能逃脱被金锁枷死的厄运,连带着可悲可怜的长安,也在她母亲睡过的烟榻上死去。还有红极一时的大上海一级舞女曼璐,临终也不忘把洁净无辜的妹妹拉下水。该反抗的没有反抗,想反抗的最终落得辗转漂沦人憔悴。一汪总也揩不尽的泪水漫过恓惶苍黄的面颊,说不尽的故事在30年前的胡琴上咿咿呀呀。
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漂了大半世的郭凤依偎着年逾七旬的米先生,一个可以作为父亲的男人,在暗绿老旧的街上走着,春天的细雨打湿了她微微上翘的眉梢,她感到一种心安,也因了这心安产生了莫名的欣喜和爱恋。过了做梦的年龄了,守寡的女人是一座孤岛,需要的不再是唤醒春天的甘霖,而是长久温暖荒原的篝火——不管它是金钱制造的假意温馨还是名望权利给予的浮泛荣耀。米先生是合适的,照比张笔下的其他女子,她给郭凤这样一个贴心的稍嫌笨拙的丈夫究竟还是仁慈了许多。至少他们是相爱的,在回家的路上还是相爱的,尽管这种相爱多少有着些许无奈。这种相爱既不是白流苏范柳原式的缘深情浅潦草结合,更非半生缘式的缘浅情深蹉跎一世。白流苏的怅惘和顾曼桢的悲凄都不能干涉郭凤的幸福,至少这在张爱玲看来是一种心安的幸福,连她恐怕都要心存羡慕。想到张晚年的美国丈夫赖雅,让人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种巧合。她的爱情着实与郭凤相差无几。或者,胡兰成之后,张向外界寻求完美的心就彻底地关闭了,赖雅只是一个伴,晚年的一个伴而已。
真正领略张爱玲的残酷,是在《半生缘》里面。上海和南京,两地本来不远。可是隔了18年的岁月,这距离就不见得近了。世钧、曼桢,叔惠、翠芝,都是简简单单的年轻人。简简单单地相遇,曲曲折折地相爱,这是张的惯用笔法。就如她曾在一篇散文中提到的,于千千万万人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恰遇上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哦,你也在这里吗?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在岁月深处熠熠,只是这之后便是天遥地阔、相见无期。也许真如张所说的,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只不过是岁月,年深日久便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世均是爱曼桢的,张爱玲借用叔惠妹妹的口吻强化这份破碎的爱情:她在少女时代就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现在又看见他们双双的走了。14年了,昔时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少妇了,此时双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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