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1
高高的梧桐树排成两排，在路旁。夕阳挤过树叶的缝穿过到地上，有风儿吹起我的灰色长裙，拂过我的白色套衫。我感到脚上那双平底布鞋有点脏。我向前挪了几步，远远看见520路线的公车摇晃着到来了。这是一辆有点斑驳破旧的车，一天一班，在黄昏。我依旧小心翼翼的踏上车，再往投币箱里投入了2个硬币。我从不用公交卡和纸币搭公车，因为我喜欢听2个硬币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我坐了下来，每一次我都能在这辆车上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520路线的班次少，却从不拥挤，很少时候，会每个位置都有人。我塞上耳机听音乐。音乐的旋律撞击耳膜。是阿桑的《叶子》。
我叫叶子。是经常觉得孤单的一片叶子。
阿桑的《叶子》是我最爱的歌，我总觉得歌中唱的叶子就是我。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2
520，不是能直接到家里的车。520路线车的终点站，有人等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家。
车子到站了。
我最后一个下车，然后呼吸大口大口的空气。很新鲜。因为这里有几棵香樟树。
“叶子。”
我回过头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孔。上面尽是明媚的阳光，折射的我的心里有点生疼。
“羽翼。”我叫出声，微笑了一下。
“回家吧！”羽翼拿过我手中的肩包。
羽翼。我的哥哥，至少妈妈是这样说的，但是，我和羽翼心里面都清楚，我们不是兄妹。那次无意中听到爸爸妈妈的谈话，我十岁，羽翼十二岁。我对于他不是我哥哥这一事实表现得惊慌，因为害怕羽翼会离开。可是，羽翼却笑着说，不要让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这是不能说的秘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始终是点了头。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他。或许，爸爸妈妈现在都认为我们不知道。
从520的终点站到家里并不远，我和羽翼一直都是从这里走回家的。一路上，无言无语，却平静到心里。我和羽翼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3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这样的话一直都是羽翼说的，我从不会说。我不是爱黏人的女孩子，相反的，羽翼就经常和爸爸妈妈撒娇，逗妈妈开心，和爸爸一起玩网络游戏到半夜。经常帮妈妈做饭的也是羽翼，等吃饭的是我和爸爸。虽然这样，我并没有感觉被爱少了，或取代跟颠覆了，相反，我希望不那么被人关心。但是，羽翼却一直很爱护和保护我。
“叶子，去我房间拿那张肖邦的大碟，今晚我们陪咱爸咱妈吃一顿浪漫的晚餐。”
我笑了笑。肖邦是我爱听的。
羽翼的房间有面大大的落地窗。有时候，我会霸道的占用他的房间，坐在落地窗前看万家灯火或烟花。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包装复古的大碟，轻轻拿起，打开，有一页白色飘落下来。
叶子，女，18岁，视网膜中央动脉栓塞
原来上次我的突然昏厥是有原因的，视网膜中央动脉栓塞。我能不懂么。我是学医学的，视网膜中央动脉栓塞，随时都有可能失明。
“叶子，找到……”
羽翼进来，看见那页白色，又看了看我。
我看了一眼羽翼，把那页白色揉成一团抓在手心里，笑了笑。拿起大碟走出房间。
肖邦的曲子，多美啊，还好我能听……
4
我想我现在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一片漆黑，但，我能感觉到周边蔓延的大片苍白。周围充斥的药水味浓烈且难闻，却令我心安。我是学医学的。除此而外，我能感觉到羽翼，我的哥哥不在。
一个星期了，羽翼都没有来看我。我也没有追问爸爸妈妈。这并不令爸爸妈妈诧异，因为他们一直都认为我和羽翼之间存在的兄妹情感不够深。
“叶儿。”
是爸爸，只有羽翼才叫我“叶子”。
“叶儿，明天就动手术吧。”
爸爸没有再说了，我的心不知为何的生生的抽了一下，异常的疼。但，我仍然扬起嘴角，笑了点点头。
5
医生用镊子取下覆盖在我双目上的纱布，我看见眼前的东西从模糊到清晰的演变。
爸爸，妈妈，还有医生，也就是我的导师。唯独少了羽翼，我的哥哥。我扬嘴角对着身边因为我而憔悴的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似乎不觉得少了什么。
我拿过护士小姐手中的镜子，看见我的眼睛。
我轻轻的说：“真好看。”
……
一个月后，我跟爸爸妈妈提出要出去旅行一阵子。他们答应了。
6
我拿着机票和护照登上了飞机。身上穿的仍然是拿灰色的长裙、白色的套衫和那双有点脏的平底布鞋。我的座位仍然是靠窗的位置。飞机起飞了，我看见这座与我距离越来越远的城市，还有蓝天和大片柔软的白云。
爸爸妈妈不知道我来的是上海。
上海，这是个极其繁华且腐蚀的城市。它昂贵的让人心惊，这里的旗舰店，所有的商品都不标示价格，因为你如果开口问价格，就表示你买不起。我呼吸着大口的上海的空气，包含“金钱味”。
安妮宝贝的书上有这样的一句话：当一个女子仰望天空时，她并不是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我现在在这里，在上海的外滩，我用我的眼睛去看天空，我一直孤单，却不寂寞。所以我在寻找。
7
还是外滩。
我一直都在这里徘徊，我感觉到那些旗舰店开始散发出异味。
阳光有点炙热，紫外线折射到这里，外滩在暴晒中，似乎要蒸发了一样。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我听见了《叶子》，只是还有熟悉的吉他声。那个人弹着吉他唱《叶子》。这里是外滩，一个穿着洁净的人走入集市都只能被推搡。何况，他是个卖艺人。上海外滩，到处都是八面玲珑的人和物质拜金的人。这个卖艺人，有多难。
我站在他面前听完《叶子》，终于有风吹过，清凉。
“那趟到不了家的520，那条拐许多弯路的路线，为什么能让我心安，因为在它的终点处，有人会带我回家，就算是我的双眼黯淡无光，我也不会害怕。可是，现在我带着双好看的眼睛，在回家的直路上，却不安的走走停停。我是一片不愿孤单的叶子。所以我飘落在外滩。”
我轻轻说完，然后伸手掠起他额前的刘海，还是一样明媚的脸。我的泪水划过脸颊，打湿了他手中的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