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钩
题记:传言鸿濛之初,武夷山水伯肆虐。百姓被流潦,罹淫霖,辗转于沟壑之间,苦不堪言。有后生名大王者,率众凿山引路,疏成水道,其地遂成康美之境。后有天宫玉女降临凡界,喜武夷之景,慕大王之功,遂以身妻之。然
题记:传言鸿濛之初,武夷山水伯肆虐。百姓被流潦,罹淫霖,辗转于沟壑之间,苦不堪言。有后生名大王者,率众凿山引路,疏成水道,其地遂成康美之境。后有天宫玉女降临凡界,喜武夷之景,慕大王之功,遂以身妻之。然有铁板鬼者,嫉此天地佳缘,弄妖法,施邪术,化二人为石,分厝于九曲溪两岸,使其相对而不能聚。至此,铁板鬼妒心犹不能解,乃更自化为岩,阻立二人之间,以为亘古监隔。后人叹之,有玉女、大王二峰,并铁板嶂之名。
南宋道教南宗传人白玉蟾有咏玉女峰诗曰:
插花临水一奇峰,
玉骨冰肌处女容。
烟映霞衣春带雨,
云鬟雾鬓晓梳风。
(一)
武夷山,玉女峰。
铁板嶂上站了很多人。
他们在等着观看一场具有观赏性的比武。
江湖上的两位高手——宇文尘和萧不凡之间的第三次比武。
世上具有观赏性的比武一定不会发生在最顶尖的高手之间。因为最顶尖的高手们的武学修为一般都到了一定高度,而这种高度足以让他们不屑于那些一招一式的搏杀,他们会像看透了人世一样用理智去苦思如何一招必杀,然后就果然一招必杀。一场一招就可以结束的比武怎么会有观赏性?
世上具有观赏性的比武也一定不会发生在二流以下的武林人物中。因为他们那种你一拳来打我个鼻青,我一脚去踹你个脸肿的庄稼把式实在是缺乏内涵。还有,二流以下人物的比武是不会吸引人们注意的。一场没有人观赏的比武又怎么会有观赏性。
世上具有观赏性的比武也一定不会发生武功相差悬殊的武林人物中。如果某人知道自己跟别人差着好大一截,那么他还会傻的在一众武林同仁面前凑上去被人狠揍一顿吗?就算他真傻,又有哪个愿意跌这个份子跟他配对上演这出滑稽大戏?根本比不起来的武,当然更不会是具有观赏性的比武。
所以,真正具有观赏性的比武一定要满足这样两个条件。第一,比武的两人是高手但又不能高到人们高不可攀的高度;第二,比武的两人一定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这样的两个人比起武来才有真趣味,也才有观赏性。
宇文尘和萧不凡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至少武林中的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他们是被武林中的人们这样认为的。
但宇文尘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他喜欢修炼武功,也喜欢与人比武,但他从没想过他是什么高手,也绝不想为了给谁观赏。他觉得武功的修炼是对自己身体中本性潜力的不断向外发掘,而比武则是对自己精神上外在类同的渴望与求索。当然,他这种对于武功的看法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或者可以这样说,他是在遇到萧不凡之后才有的。
两年前,他第一次遇到了萧不凡,也就有了他们的第一次比武。
这一次比武纯属一次意外。
不过,这世上又有哪一件事情的发生不是因为一次意外!
(二)
那天宇文尘正乘了一艘小船在武夷山玉女峰前的九曲溪上航行。
当时船上一共有三名乘客。宇文尘站在船头的左侧,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船头的右侧,另外还有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站在他们两人的中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在舒缓的航行中随意地观赏着溪水沿岸的风景。
就在这时候,小船突然撞到了水下的一块什么东西。小船立刻剧震了一下。这一下剧震太意外了,宇文尘是没坐惯船的北方人,而且这之前又一直沉浸在对沿岸美丽风光的叹赏中,所以这一震登时让他立足不稳,身子一歪便向船舷外摔去。
但宇文尘苦炼多年的武功终于在这时发挥了关键的作用。他处变不惊,倾跌中身子陡地左旋,同时左臂一晃,亮出了平常隐于袖中的单钩。与此同时,他目光在船上急速扫掠,以寻找可以勾搭连缀之物。只是一瞬之间,他看到了那老者手中拄着的拐杖。他立刻做了决定,左手钩倏地自后向前划出。
“铎”,左手钩的钩头已搭在拐杖之上。
这时他心中升起一丝担心。这老者瞧来龙钟老朽,自己这借力一搭,只怕要将这老者带得向前直贯出去跌到河里。他心中方生此顾虑,却忽觉那拐杖杖身一震之后却未移动分毫。他心中一诧,但此时由不得他多想,左臂一用力,身体的重心已在这一搭之下重新回到船上,但与此同时,只听“啪”的一声,那老者的拐杖已断为两截。他又是一惊,这才发现那老者右侧的年轻女子正与自己呈对角之势站立,而且身法、步法、臂法与自己无不相像,而尤令他惊讶的是那女子手中居然也持着一柄单钩,而且同样是左手钩。
两柄左手钩钩头相绞,共同用力在那老者的拐杖之上,那拐杖便在他们两人的钩借之力下断为两截。
那老者扶身之拐既断,口中发出一声“哎哟”,身子登时向前倾跌下去。
宇文尘不及多想,右脚踏步左上,抢到那老者身前,右臂下探前伸,成侧桥式架住了那老者跌下的上身。但这时他感到自己虚拢的右手触到了一物,这一下触碰竟让他一霎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类似于同进同退同思同想的知己般的感觉。他心头忽地一热,虚拢的右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握合下去。
他握到了另一只手。
他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此时正再一次与他呈对角之势而……蹲,而且仍然是身法、步法、臂法与自己完全相像。而他握着的正是那个女子的右手,是她同样伸过来扶持那个老者的右手。
这时他看到了那女子的眼睛。
那女子的眼睛一闪一烁,这闪烁中有一丝调皮,似乎告诉宇文尘她在想着他所想的。
两人的手没有分开。
宇文尘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也看着宇文尘。
忽地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撤手。宇文尘微一点头,拗步圈转回身,左手钩左斜下摆,成“银瓶泄水式”。那女子莞尔一笑,挺身提膝,左手钩右上直推,成“无心出岫式”。这两个钩式一摆,两人心意已通,更不说话,各挺左手单钩,你劈我撩,你推我扫,你崩我点,我带我架……两人钩来钩往,不再管萍飘水上,忘却了周遭一切,一时之间便在这玉女峰前,九曲溪上,战了个难解难分。
那女子就是萧不凡。
这就是宇文尘与萧不凡之间的第一次比武。
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这场比武已引起了很多武林中人的关注,而他们更不知道的是,使他们引起武林中人关注的正是那个差点被他们甩下水去又差点摔倒在地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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