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片天

前面是片天

声嗓小说2025-03-22 18:58:07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当五、六个年轻男人呼呼啦啦地进屋来,在前后不足三分钟的时间内把老方带走时,知慧全身一凉,皮肤上“嗖”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群年青人进屋来的开场白是问老方有结婚证没有。老方说有,但不在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当五、六个年轻男人呼呼啦啦地进屋来,在前后不足三分钟的时间内把老方带走时,知慧全身一凉,皮肤上“嗖”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群年青人进屋来的开场白是问老方有结婚证没有。老方说有,但不在本地。坐在沙发角上的儿子突然跑过来大叫了一声“爸爸”,那几个人的注意力立即对准儿子,问他几岁了,儿子稚嫩的童声清晰地说六岁了。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互相对视了一下,遂发出通碟,要老方跟他们走一趟,说是办理什么登记手续。老方愣了两秒钟,心想登记就登记,自己又没犯什么王法,就走门后,将拖鞋换成了皮鞋。知慧走上前,小声问老方有事没有,老方的绅士风度丝毫未受影响,说了句:没事,照顾好儿子,就在那几个男人的簇拥下出了门,下了楼梯,弯腰钻进停在大门外没有熄火的一辆白色面包车里。
就在老方稀疏的头顶即将被面包车的白色顶蓬遮住的一刹那,知慧如梦初醒般推了一把站在身边同样陷入一团谜雾的老罗,老罗的第一反应是三步并作两步,像只巨型青娃一样跳下楼梯,跳出大门,在面包车轮驶离大门口路面的最后一刹间跃进车箱,随即,面包车如一支在弦上待发多时的箭般,迫不及待悄无声息地向西驶去。直到那一团模糊的白色渐渐在夜幕中消失,知慧才缓缓地走进屋。
知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罗的妻子和女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是个夏季的周末,老罗一家三口到老方家来做客,他们是老方家在N城唯一一户关系最近的人家,自从搬到这个居民区,隔个十天半月,两家人总经聚一聚,大多数是在老方家,做些家常便饭,两个男人对斟着天南海北地聊一阵,两个女人说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甚是惬意。
太平静的日子就像夏日的湖面,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涟漪四起,这晚发生的突然事件,就像往湖里投了一粒石子般彻底打破了两家人平静的生活。知慧的大脑里像在上演着一场翻天覆地的星球大战般纷乱,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烦燥得如一只闷热折腾下的母狮子,不知道该怎样发泄。老罗老婆嘟嘟哝哝的劝慰如蝇鸣般在她的耳边飘荡,起不到一丝一毫缓和紧张的作用。
距离老方被带走两个小时后,知慧终于安静下来,一静下来,泪水就如开闸的洪水倾泄而出,巨大的恐惧同时侵入她的意识,她这才慢慢地回忆起那群人在带走老方的前前后后,既没有说明他们是哪个单位的,也没有出示任何证件,更没有说要把老方带到哪里去。唉,自己怎么这样糊涂呢?竟让他们不明不白地将老方带走了,万一、万一是黑社会的绑架呢?哦,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难以控制不去想。
烦躁在泪水中安静,却在恐惧中不断升温。不谙世事的儿子握着塑料玩具剑在客厅里大闹天宫,知慧呵斥了几声,儿子扮了个鬼脸,又接着舞弄,知慧恶狠狠地把儿子拉过来,扬起手掌正欲煽向儿子的小屁股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知慧也顾不上和儿子较劲儿了,一把抓过手机,她心急如焚,她战战兢兢,她一瞬间掉进了生活游戏里的泥潭,她在懵懵懂懂的时空里满头雾水地挣扎着,任何老方的消息都会是一条扔向她的绳索,她会拼了老命地抓紧。显示屏上果然是老方的手机号码,她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翻开机盖,这一刻,她真怕手机突然没电或是突然断线。在她一连串的“喂”和呼唤声的间隙,传来老罗的声音,当她确信了是老罗时,手机差点从她颤抖无力的手指间滑落,她想老方定是出事了。相反,老罗的声音却很平静,他告诉知慧那几个人把他俩带到了区计生办事处,分别对他俩进行了隔离询问,他现在刚出来,老方还在里边,有工作人员把老方的手机捎出来给老罗,要老罗先回家。知慧问那些人都问了些什么,老罗说那些人一开始向他打探老方的婚姻情况,老罗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后来,又重新换了两个人来问,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要老罗坦白从宽,大概这俩人是刚问过老方过来的,他们见老罗口口声声说不知道,还是不肯交代,就用点将法对付老罗,问老罗那个叫老方“爸爸”的六岁小男孩是老方的第几个孩子,老罗说那是老方抱养的,那俩人就气得双眼冲血,摩拳擦掌打了老罗两个耳光,之后他们又说其实老方已经交代了,那是他的第四个孩子,这是二十一世纪最严重的超生现象,不重罚不足以平民心、顺国意。计生办的人获得了确切的口证,要达到罚款的目的,还须有个传话的人从中牵线搭桥,他们商量了一阵,就将老罗放了,要他回去告诉老方的家属,按四胎罚款指标,拿六万元钱来赎老方。
知慧挂了电话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颗心起落不定,落下来是因为知道老方在计生办事处,暂时没有人身危险,吊起来是那六万元钱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知慧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却遇人不淑,嫁了个赌徒,丈夫放着甜甜美美的日子不过,整日泡在牌桌上,直赌得昏天黑地,六亲不认,知慧只好含恨与他分道扬镳,所幸膝下无子,三十岁的知慧从破败的婚姻阴影里一路走来,依旧明眸靓齿,错落有致,后来,在人山人海里偶遇老方,虽然老方已五十高龄,前妻病故,膝下两子一女,却仍然被老方乐观的生活态度和细致入微的关怀体贴俘获芳心。于是,他们携起手来,与世俗之下的两边家庭展开了一场大战,大战的结果是他们以与两个家庭的决裂为代价,换取了走上红地毯的胜利。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战争仍没有停止,知慧的哥哥姐姐们冲进新房,砸烂了他们的结婚照片,撕碎了他们的结婚证书;老方的儿女们更甚一筹,居然披麻戴孝,大张旗鼓地上演了一出闹剧,并乘乱拿走了老方那套150平方米的三居室的房产证,扬言绝不让一个狐狸精来坐享应该属于母亲的财产。知慧在重重的羞辱下痛不欲生,几近疯乱。老方梅开二度,生命恰如枯木逢春,立誓为了知慧,定要将刀山火海翻越横跨,他痛定思痛,挥泪与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故乡告别,带上已无退路的知慧,过起了飘泊的日子。
老方祖上三代行医,他从小生在中医世家,自然承接了祖传的衣钵,他这一代庆幸又沾了新中国的光,在本科大学里深造了几年,毕业后一直在部队从事医学研究工作。二十多年苦心钻研下来,医术真可谓是中西合璧,炉火纯青。前妻病重那年,他从一线主动退下来,原想可以借此机会放下医事,安享晚年,却未料痴迷上知慧,这个女人用贤惠和善良缔造的温柔之乡竟让他生出大无畏的勇气来,毅然决定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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