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房

在病房门口
得意被斥退
失意被斥退
倦意被斥退
微笑，抢在听诊器之前迈进门

病人的眼里
放射出超声波、X线
在医生脸上探了又探
照了又照
探照的结果
微笑的后面还是微笑

于是
一簇簇春天
次第绽放

双脚还没踏进病房，查房就开始了。在病房门口，你必须斥退挂在嘴角的得意、锁在眉头的失意以及晃悠在睫毛上的倦意，还有，写在脸上的愤懑、惆怅、沮丧、茫然等等亦须统统抹去。当然，你不能把微笑一并抛弃。
同听诊器一样，微笑也是一生不可或缺的伙伴。而且，微笑总是比听诊器先走进病人的内心世界，而这个世界正是医生查房要查看的地方。有些医生也许更信任听诊器，那他常常看到了“病”而看不到“人”，当医生把病人肢解成“病”与“人”，其医术也很难完整表现了。同时，微笑既不能招之即来也不可冒名顶替的，因为微笑的外表美丽、内心真诚，任何伪装都是徒劳的。尤其是病人的如炬的目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照穿一切。
然而，病人目光里的超声波，X线，却往往被医生忽略。查房的时候，医生总是自顾自地望闻问切视触叩听，不知病人对医生进行的“检查”如出一辙。
望。医生踏进房门的那一瞬间，病人便开始从医生的衣着、步态、表情等方面做出一系列的初步诊断。该医生昨晚是否熬夜？午餐是否饮酒？今天心情如何？其实，病人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病情。病人从医生的身上努力搜寻着与自己病情有关的线索，医生一个游离的目光、一个僵硬的笑容、一个迟缓的反应，都可能是在掩饰着一些东西，病人“望诊”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东西探个究竟。
闻。闻可以用鼻子，也可以用耳朵。用鼻嗅是比较容易的，特别是对酒精的判断十拿十稳。用耳听就用些麻烦，尽管“闻诊”经验丰富的病人可以从医生说话的语气、节奏、遣词中听到弦外之音，但若遇见一个不善言谈的医生，就只好借助“问诊”了。
问。问诊已不再是医生的专利。以前，病人在医院通常是多答少问，或不答或不必问，如今病人已享有充分的“问诊”权利。我的病诊断是否清楚？有无会诊的必要？该诊法有多大风险？该诊断结果说明什么问题？花费多少？报销多少？等等等等。对医生的回答，病人也会判定“可靠”“不可靠”或“基本可靠”。
切。病人显然不可能像医生一样把手指搭在对方的寸关尺上切诊，“切”只是要找到一个“切入点”。通过医生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坚定或迟疑的手势、温暖或冰凉的手指，去“切入”医生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也是病人想要查看的地方。
……
查房就是这样一个医生和病人相互检查的过程，这样一个可以也应该相互敞开心扉的过程。如果彼此让认真注视着认真、热诚拥抱着热诚、微笑簇拥着微笑，春天就会在期待中绽放了。
查房是一个大学问，是一部大著作，而我，只能读出一首短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