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腿坐在沙发上剥奶糖，房间里的争吵声渐渐停了。我数了三秒。哭声响。我唉了一声，继续往嘴里塞糖。
王立开门进来，朝里间望了一眼，“又吵架？”
我点了点头，他坐在我身边，一手轻轻揽着我，一手翻笔记本，“看的什么？”
“电影。”
“吃饭了吗？”
“没有。”
他下巴搁在我头上，一会儿，说：“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吃。”
我拉着王立的手，一路上像个小朋友一样被他拖着走，阳光很盛，澄明的天宇，呼吸里都是微微的甜。
王立吃饭很快，但又不是狼吞虎咽，拿筷子夹菜的动作都有种挥洒自如的潇洒。他吃完去外面打电话，我在玻璃窗前看着他拿着电话不断来回的身影，步履间很是烦躁。我吃完，付了钱，在门口等他。听见他说：“后面的事我再去谈谈，发货一定要盯紧了……”
我脚尖碾地，听着他用我不熟悉的口吻讲电话，微微舒着气。王立打完电话，过来牵我的手，“先送你回去，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
“我等你，给你煮面条。”
王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困了就早点睡。”
光线跳在眼皮上，空中飞舞着金色的粉尘。
我回去的时候，糖糖正在收外卖盒，没见陈诚，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满室的灿烂，满室的落寞。
我抱着本子继续看电影：何宝荣弓在床上失声痛哭。
“陈诚要搬出去。”
我抬起头，糖糖将外卖盒丢进垃圾桶里。
“怎么了？”
“分了，他说他搬。”
我哦了一声，糖糖进浴室洗澡，片刻，糖糖穿着睡袍出来、站在我旁边用手拨弄着她的长发，我往里侧了侧，糖糖和我凑在一起看电影：何宝荣像条狗一样在阿辉身上添，两人神色里都燃着迷恋的绝望。
“我觉得陈诚很爱你。”
糖糖哼了一声，垂下眼睑，显得很落寞。
“我去跟他说不搬了？”
“让他搬吧，我们这样也没意思了。”
下午我帮糖糖收拾东西。陈诚的衣服、陈诚的杂志、陈诚的足球……林林总总堆在客厅里，像是没人要的可怜小孩。
陈诚回来的时候糖糖已经进去睡了，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不在焉地跟我说了会儿话，带着东西离开了。
我猜，糖糖是在里面哭。
我晚上听了会儿歌，接了两个电话，其余时间一直在看电视。
十一点，王立回来。我跑上前抱住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你回来了……”
王立身上烟味很重，他今天应该过地不好，他总是在心烦的时候抽烟。
王立反手揽住我，将我往旁轻轻一带，换鞋，抱着我进房间。我搂着他脖子，吻了吻他的唇，扒在他肩上。闻着那种淡淡的香气，忽然就安了心。
王立把我放在床上，拿睡衣去洗澡。
他端着牛奶进来的时候，我才想起说要给他煮面条的话。
“饿不饿？”
王立长臂一捞，将我抱在怀里，声音有些疲惫，“不饿，很累。”
王立很快入睡，我躺在他臂弯里，一条腿缠住他的腿，我在他耳旁吹着气。王立睡地很熟，黑暗中，我只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像一波波沉稳的海潮。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吻他的脸，王立被我弄醒了，迷离地回应着我，片刻，他握住我在他身上都捣乱的手，声音低沉喑哑，“怎么了……”
我咬他的耳朵，说，“我们做吧。”
灯被打开，有些刺眼，我伏在王立肩窝处，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王立轻轻抬起我的头，眼里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拍了拍他的脸，裹着被子滚到一旁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王立从背后抱着我，“没有，早点睡吧。”
我抓着他的大手，有些想哭。
醒来的时候王立早已经出去了，我混混沌沌的，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坐在客厅里发了会儿呆，糖糖背着包出来，“你今天不去学校？”
我声音闷闷的，“三四节再去吧。”
糖糖过来拖我，“胖子正闹更年期，逢课必点，你再不去，期末挂定了。”
我的瞌睡被她晃地没有了，打了个哈欠，“那你等等我。”
从后门溜进去的时候，胖子正拿着点名册叫我的名字。我答了声道，心想好险。胖子课上地不错，可惜我总起不来。我翻出笔记本记笔记，投影仪上白布黑字：弗洛伊德说，性是人的第一本能。胖子又讲弗爷爷为喊这话所遭受的委屈，最后总结，真理是永恒的风景。我把笔记本合上，去他奶奶的第一本能，王立压根不碰我。
我顺道还去上了英语课，中分老师一抬头，眼镜便滑到鼻梁骨上，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
我和糖糖勾肩搭背地回去，她去书店挑书，我便坐在长凳上啃芝麻白糖包，热乎甜腻的糖汁，舌头都快要融化了。糖糖出来时，眼睛红红的，我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啊……”
糖糖要吃我的糖包，我不给。她去买了一袋回来，边吃边说，“我穿着破旧的衣服，带着肮脏的帽子，环游世界，遇见她，她喜欢我，只因我是我。”
我：“……”
糖糖拿书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是觉得陈诚不爱我。”
一本台湾某个很缺德的老女人写的书，我拍她肩膀，“王立也不爱我啊。”
晚上上完课出来，看见王立和几个人说着话，这让我一下子想起初见的情景来了，他板着脸孔责怪我不负责。我眼泪都被他骂出来了。回去后咬牙通宵改了初稿，发给他：要是你再说我，我就咬死你。后来我进了决赛，颁奖那晚上王立坐在观众席上，笑容真挚而热烈，我几乎挪不开眼。
我后来言辞恳切地去跟他道谢，王立看着我，眉眼里都是暖融融的笑意。喜欢他，应该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
王立看见我，和身边的人告别，我跑上去，勾着他的手臂回家。热闹的夜市，热闹的星空，星星在天上眨啊眨，像调皮的小孩子。
我看着王立英俊的侧脸，有些忧伤，我们在一起都三年了，我都要毕业了。
王立在阳台上讲电话，我窝在座椅上涂脚趾甲油，浓浓的油漆味，王立讨厌的味道。
外面哗啦一阵响，我抬头看，夜幕背景下的王立，好像一只发狂的豹子。
王立揉着眉心坐在床上，看地出来，他这几天过得非常不好。
“很烦吗？”我眯着眼睛看指甲上流连的迷离色彩。
“没事。”王立脱掉外衣，仰躺在床上。
这一晚，他没有抱着我睡觉。
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脑中一片紊乱。
半夜，一阵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