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六十出头，身体硬朗，仍有把力气。他园子侍弄好，隔三差五到镇上卖菜。不过，他脑子臭，属忘魂脑那伙的，不是丢秤铊，就是差钱。为这事，老俩口没少打架。没办法，老陈头身后，多了个跟差的。老伴比他机灵，帐算的快。有她在身边，确实好多了。
往年，老陈头养了头猪，傍年根杀了，给儿子一角子，其余留给自己吃。今年大旱，年景不好，差不离是绝收。加上老伴有心脏病，需要看病吃药，老俩口，一合计，准备卖半个猪，攒点手头钱。这不，他将猪肉放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一偏腿骑了上去，不到半个点，就到了镇上。车子没放稳，敬老院老景头拍着他肩膀，嘿嘿两声，打趣地说：“这猪肉，是送给敬老院的吗？”老陈头有点抹不开，挠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陈心实，推起自行车就走，并对老景头说：“呵呵，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谁让咱们是战友了又是老朋友呢。”老陈头跟老景头是战友，当过铁道兵，在大兴安岭修过铁路。打隧道时，顶板掉下一块矸石，老景头手疾眼快，猛推老陈头一把，他拣了条命。不过，落下个毛病。脑袋一阵明白，一阵糊涂。老景头是他救命恩人，求他办啥事，没打过退堂鼓。老景头一把夺过老陈头车子，他俩一边走，一边说：“听说嫂子，有心脏病，可得好好治治呀！”老陈头长叹一声，瞅瞅老景头，意思说，手头不宽余，去年，他病了一场，多亏老景头资助，要不，早见马克思了！如今，老景头张嘴了，能不叫他嘴合上吗？
没一袋烟工夫。俩人来到了敬老院。厨房大师傅见有人送肉来了，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并对老景头说：“中午又要改善生活吧？”老景头对大师傅说：“做个红烧肉。”末了，补充一句：“炖烂点，老人们牙口不好。”
老景头没留老陈头在敬老院吃饭，而是领到附近小馆，点了四个菜，有尖椒干豆腐、焖肘子、干炸黄花鱼，还有杀猪菜，外加一瓶老白干。俩人推杯换盏，边吃边唠。说到尽兴处，老陈头拍着老景头肩膀说：“老战友，敬老院需要什么，你言一声，我保证随叫随到。”老景头倒没喝高，对老陈头说：“以后敬老院的蔬菜，你来供应？”老陈头当然是高兴了。不过老景头补充一句：“我们可不吃打农药的菜呀！”
老陈头从小饭馆出来，后半晌了。他推着自行车，离了歪斜的，嘴里哼着小曲，忙跌往家里赶。或许是喝高了，他逢人必笑，那憨态，难怪老伴说他像傻子。
“我说老头子，卖肉钱，都喝酒了吧？”老伴问。
“没。没。没。”老陈头连说了仨儿个。
“那你卖肉的钱呢？”这下子，老陈头傻眼了。他把猪肉白送了敬老院了。
他假装镇静，左找右找也没找到，急出一头的汗，老伴知道他的记性不好，故意气他，不会给哪个女人了吧！他故意把放钱的地方找个遍，老伴见他不是开玩笑，本来心脏就不好，竟然被这一刺激，晕了过去。真没想到会这样，老陈头连掐带喊，老伴总算醒过来。
这时，敬老院大师傅骑着自行车，拐进了老陈头家，他气喘吁吁地说：“景院长叫我来送猪肉钱！”说着，从兜里掏出了8张老头票。
老陈头怔住了，老伴见状，嘴里不住嘀咕：“这是咋回事呀！”
老陈头直拍脑门，连连说：“看我这记性！看我这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