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祭

窑祭

首祚小说2025-04-07 06:18:52
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摘自宋周辉《清波杂志》一恍惚中有一个青色的精灵,从陈列在博物架上的汝瓷天青釉——三牺尊上飞了出来。她像一盏青灯在我眼前摇曳着弧光。眨
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
——摘自宋周辉《清波杂志》

一
恍惚中有一个青色的精灵,从陈列在博物架上的汝瓷天青釉——三牺尊上飞了出来。她像一盏青灯在我眼前摇曳着弧光。眨眼间弧光中跳出了一个青衣玉女,云一般袅袅地飘落在我的书案前。她那双绿宝石般的亮眼紧紧地盯着我,艾艾怨怨,如泣如诉。那闪烁的目光就像天边突然飞来的闪电,把我劈得七零八落,魂灵出窍。天青,我虽然读懂了你的目光,却没有勇气面对你。身为汝瓷故里的一名作家,却不能用妙笔生花的文字,再现八百年前你扑火祭窑的壮举,讴歌你牺牲生命创造出超凡脱俗的美丽,愧哉!愧哉!
一股清风钻进窗内,把日光吹得摇摇晃晃。我揉了揉眼睛,倏忽间你又没了踪影。摇曳的日光轻吻着博物架上沉睡得三牲尊,我站起身把你从博物架上抱起,轻轻地放在书桌上。日光贪婪地舔着你那冰清玉洁的胴体。我仔细端详釉色,雨后晴空一般,淡如碧空万里,清丽秀雅,腻如凝脂,釉底胎面泛出的光彩,恰似你脸上的红晕,于朦胧中透着耐人品嚼的灵动韵味。拉下窗帘,灯下观赏:釉下稀疏的气泡随光时隐时现,如晨露嬉于薄雾,似寒星遨于太空。天青,那多像你闪烁的目光啊!我虔诚地用手摩挲着器表,魂灵哆嗦:天青——我终于触摸到了八百年前你那莹润的肌肤。
理不尽的阳刚之美,品不完的阴婉柔情。天青,我真该向世人讲讲你的故事啦!


那时候,严和光着脊梁正依偎在窑炉前,凝视着那肆意狂舞的烈焰和白炽的匣钵出神。火星溅到了胸膛上,“濨濨啦啦”地响,一股焦糊咸腥的燎皮味弥漫在山坳里。他浑然不动,钻石般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那神奇的窑变。一次次败窑的恐慌,把这个汝州百里闻名的窑匠折磨得死去活来。形同枯槁。
天青是这时候走来的。她手里掂着一只豆绿色的瓷罐,里面盛着她亲手熬制的绿豆汤。她虽然只有七岁,却知道爹烧制的天青釉是为了完成皇命,一家五口人的性命全押在这在了这件瓷器上。全家人像在油锅里过日子,煎熬至今:离皇上钦定的交货日期只有两个月零七天了,然而那该死的天青釉还迟迟不肯露面。
盛夏灼热的山风,顺沟波浪般地滚来。天青的头上汗如雨下,沉甸甸的瓷灌坠得她胳膊酸溜溜地疼。她只好把罐子挎在稚嫩的胳膊上,罐底就蹭在胯上,每走一步罐子晃荡一下,豆汤就在灌内不安分地摇溅。
渐近,她就看到了爹酱铜色的脊梁上滚流着无数条的小溪。
“爹——”天青深情地叫了一声。
严和雕塑一般,完全沉浸在了窑火的期盼之中,没有吭声。
“爹——您喝点消暑汤吧!”天青又喊道,奶声奶气里已夹杂着软溜溜的哭音。
严和仍然没有转身,留给她的仍是那一副山一般的脊梁。
“爹——爹——您真癔症了,女儿给您送消暑汤来啦!”天青已是声泪俱下了。
严和终于从火魔中醒过神来,转身看到了脸上搅和着汗水和泪水的女儿,冷峻的目光渐渐地被慈爱的圣水融化,无限的温情悄悄的跳出眼眶,温柔地向女儿飘去。
“青儿——”严和走上去接过瓷灌放在地上,然后用手给女儿擦泪。
那一刻,天青感到爹长满厚茧的五指像是农人耕作地耙齿,一股尖辣辣的疼痛从脸上划过。于是,天青莹润滑溜的脸上就垄气数道的红痕。
严和弯腰揭开盖子,抱起瓷灌,渴牛一般“咕咚咕咚”往肚里灌汤。
天青看见爹长满疤痕的胸脯在急剧地起伏。此时,山坳里静寂无声。窑炉里呼呼的火苗声中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叭叭”的脆响,顺着山势而建的烟道蛇一般爬在山骨上,把黑烟送上了山顶。
严和放下瓷罐,粗鲁地打着饱嗝。他望着袅袅升腾的烟儿,眼里的柔情倏忽间不见了。冷酷、焦躁、绝望交织在一起,揉进了眼神里。
天青望着爹藏满杀气的目光,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哥和嫂子都出去三天啦,还不回来?”
“你哥嫂到磨盘上找釉料去了,今夜里差不多能回来。”严和说着突然转了话题,“你娘到中王庙还每回来?”
“没有,不过今夜里也该回来了。”
“你回去做饭吧,今晚上别送饭过来,我不饿!”严和说着转身又蹲在了窗炉前。
天青掂着瓷罐,迈着沉甸甸的步子离开了窑场。


夜深了。
严和躺在窑炉前仰望着满天的星斗:上苍啊!请您显灵吧,把天青釉降临世间,助我完成皇命,保我一家平安……
上苍无语,只有银星戏谑地向他眨巴着眼睛。他烦躁地从地上折起,突然想吸烟,拔出别在裤腰里的旱烟袋,猴急火燎地装了一锅,顺手打开窑门,伸手抓住一块通红的木炭,燃着烟后又把它扔进了炉堂。
窑匠要火星求财,不但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而且还要炼就一双铁手啊!
大股的青烟顺着鼻孔钻进肺腑,驱走满腹的躁气。严和又重新躺下,仔细地回味着去年夏天至今的遭际。
一切都缘于那个夏天雨后的苍穹。那天严和到清凉寺郑铁亲家喝“商量酒”,议定儿子新婚大喜的吉日。郑铁也是有名的窑匠,当年二人相好,遂有意结成了儿女亲家。虽说刘婆从中牵针引线,但那只是走过场,郑铁的女儿郑月白许配给严和的儿子严天豆,已是两家大人暗中定好的事。
严和在烧制成豆绿釉的第五年上,郑铁才烧制成了月白釉。又三年过去了,严和又烧制成了天蓝釉。严和名声雀起,如日中天,在瓷乡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那天是七月十六,严和送去了九月十九迎亲的大红帖书。郑铁心里自然夜也高兴,两个亲家就大碗地喝起酒来。从上午十一点钟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多钟,两人均醉。严喝起身回府,郑铁执意要送,于是两亲家摇摇晃晃地上了路。送一程,严喝催他返程,他说再送一程。不知不觉已来到青云峰。这时,狂风聚骤起,头顶上湛蓝的天空中突然卷来一堆乌云。紧接着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两人立时酒醒了一半。没等找下地方避雨,两人已成了落汤鸡。好在暴雨骤停,不一会儿,雨过天晴,两人同时仰望天穹,但见碧空万里,清丽淡雅,深远博大的苍穹中空明无尘,澄静中孕育着万千的变化。
“天青釉,天青釉!”严喝突然叫了起来。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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