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地希望得到这两件东西：一件是虎态跃然却天成的石头；另一件是人刻意而为的石头雕的虎。这两件东西都具了虎态，前者神似，后者形似。自有人分别喜欢的，我却想全部得到，贪心可谓大矣。友人问：“寻一件形神皆备的石虎来，岂不省事许多，何必苦苦求索呢？”我说：“这是我心性的需要，你若不嫌无趣，就听我说道说道吧。”友人颔首。
虎石，自是一块像虎的石头。人说：大相非相。若一块石，不论材质，不管是河滩的青石，还是沙里的料浆石；不论产地，不管产自高山流水，还是产自平川谷地。只要它具有虎形，皆可谓虎石。虎石是天然之态，所以不追求美好，只追求一种意象性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它是一块奇形怪状的料浆石，于我，却是一块饱含虎气的天然之虎。我之所以欣赏虎石，就是欣赏它那种天然的虎气。虎气即是威气，朝气。我辈年轻人，自当有年轻人的气息。凡以动物作比的气象中：龙气太过生活鲜动，非常人所能驾御；牛气太过朴实平庸，常人已具之，何必再寻；惟有虎气，灵动而不失气势，放肆而不失威严，是一种大丈夫的气象。真正的大丈夫是不需用虎石助威的，他们天生虎气，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我辈平凡，只能依靠虎石来培养自己的虎气。虎石天然，虎气亦天然。常做静默之想，如孟子所说：吾养吾浩然之气。想书桌置一虎石，不去欣赏它的外表，自没有把玩的心思，只是注重它的内质，它的虎气。试想天地间一顽石尚具虎气，何况我泱泱人类矣。于是虎气自生，心胸顿觉空旷，为文之人，便觉文思敏若飞瀑了。
再说石虎，这是人为的物事。有虎形也有虎气，虎气寓于虎形之中。因是人为，虎的形态各异，虎气便各异。这就不如虎石了，因为没有外表的束缚，它的虎气是通过作者自己的脑子生发出来的，可以做主观的调节。而石虎则不能，它是固定了的，物化的东西。你只能就它的表象做主观的想象，以它的形态去感觉它的虎气。下山虎有威力，伏地虎有谋略，跳涧虎有激情，张口虎有王气，闭眼虎有猫态……总之，一种石虎只能有一种虎气。虽然它不如虎石给人的想象丰富，但却很真实地表现了一种形态，达到了形与神的完整统一。我喜欢石虎还有一点，它是艺术品，有美感，而我们每个人都是喜欢美的，而每个人也多多少少有一点把玩的心理。友人说：“希望你早日得到虎石和石虎。”我说：“现实中的虎石和石虎很难得到，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但我精神上已经得到了。现在我需要虎石和石虎，只是出于一种虚荣心理，希望在人前显摆，得到别人的赞美。”友人说：“那你现在不是一种显摆吗？精神上的显摆。”我就汗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