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街酱醋坊

馆街酱醋坊

科学发现散文2025-09-14 17:46:19
荫城馆街西北角的那间门面还在,小门开着,张着嘴,问我是不是要进去。我站在远远的地方,从东南北三个街口吹来的春风让我迷惑。我就这样迷瞪的站在馆街的街心,一直在瞅着那道街门,想看看里面会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荫城馆街西北角的那间门面还在,小门开着,张着嘴,问我是不是要进去。我站在远远的地方,从东南北三个街口吹来的春风让我迷惑。我就这样迷瞪的站在馆街的街心,一直在瞅着那道街门,想看看里面会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这个街门望得久了,摄入眼睛里的图像就有些虚幻,摇晃,脑子里储存的陈旧的印象想要对证似地跑出来,让你辨别和取舍。我已经失去了判别的身份,不再具有置喙的资格,我很清楚这一点。我是一条从很远的地方游回来的鱼,只知道过去曾经在这里居住。这里的一切感染过我,让我体会到了一种久违后带来的温暖。荫城街的各条街巷就像一条条犬牙交错的扭曲的水道,我喜欢在交叉和贯通的水道中悠闲地游荡。很多年前,我被我幼稚的思想驱赶出了这个地方,细想一下,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里的水已经不是当初的味道,有一股洋葱的辛辣和腐败的气味潜伏在水波之中。
雕花的窗棂蒙上了灰尘,这都是天地喘气形成的结垢,是岁月作旧遗留下来的装饰物。木质的原始状态应该是青葱舒泰的,但干燥抽干湿气和水分,木头的柔媚就僵硬了,只留下一副人为的媚态,想给你叙说从前的故事。我已经不大喜欢社会上形形色色的粉饰物了。我在中年以后一直不想承认世事在往前走,而是在原地转圈。有些人不信,过去我也是不信的,而现在我信了。我记得《圣经》里有这样一句话:“过去发生的事情,就是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阳光下面没有新事。”是啊,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太迟了,不可能说出别人尚未说过的话,不可能做出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摇摆着我的鳍须,我的尾巴,又钻回来了。在外界转了个大圈,荫城镇子里的很多人已经不认识我了,我也不想和人套近乎。他们犹疑的目光把我已经排除在他们之外,我走不进他们中间去了。
只有这个街门洞开着,里面黑忽忽的。我想我的眼睛是可以游弋进去的,腿脚是可以迈进去的,我的耳朵在很远的地方仿佛听到了门内持续发作的声响。我明白,院内的墙面肯定是黑糟乌烂的,伸向楼上的笨重的木梯和各层的楼板不能承受我的目光扫描的重量。我听到了这架楼梯和楼板的木屑纷纷落下的声音。这种声音盖住了多少年代的人的脚步的杂沓声。人都是慢慢衰老的,但死却是一刹那的事情。人都不能细想。楼梯楼板中的一条虫蛹在没长出眼睛的时候,就开始啃啮板屑,把楼板蠹空了,只不过人眼看不清罢了。化蛹成蝶,从板缝中飞出去,想象着飞翔于天空的高远和大地的辽阔。实际上,天空和大地从来不是给你这条虫蝶准备的,最终飞蛾也没有飞出院内的天井。在黝黑的屋檐下,已经有了白色闪亮的蛛网缓慢地张开了。场面铺展的很大,蜘蛛邀请你进来做客。吞噬者一般都是很大方,很热情的,只有被吞噬者显得弱小、猥琐和不值一提。世界都是这样的,从古到今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一点。飞蛾看到很多的飞蛾触网的命运,明白了这个很小的道理。她躲过了这场劫难。她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虫卵像倾吐垃圾一样放回木板的缝隙中,她就无声的死了。人最终的归属不是死亡,而是走到了无限。死亡不是无常,人世间总是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它和出生一样形成人世欢乐悲伤的两极,如此而已。
我知道这所大院是荫城繁华过眼的一户铁商的宅院,高深的院落中曾经是一幅怎样的活色天香的场景啊。精致的床榻、雕梁画栋、水烟袋、佩环吊坠、绕床膝下的天伦之乐、红色绸缎绣上五毒的贴身肚兜、春宫画册展开像屏风一样、烛光摇红的人间大乐都被每天的一箪一食、门里门外、人前人后的世故人情所淹没。阳光下的东西都是美丽异常,被遮蔽的阴暗都是光明的对接和吻合。人生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活着,在于活着的状态,活着的温顺敦厚,活着的顺应舒泰。人一发犟,不会柔软了,思想都僵硬了。想到现代的一些人直撅撅地相信黑暗终究会被光明所驱赶,真是觉得好笑。黑暗是会游弋的,这给人错觉,它是不会走远的。有多少光明,就有多少黑暗。
宅院中没有一棵树,逼仄的庭院过道上想必是一道铁丝网,这是过去商户担心盗贼劫财的一贯做法。高大厚重的街门正对着窄小回旋的街巷,想不到如此这般不起眼的街道上,每日行走在这里的人一边撩起长袍,一边用脚尖踢着一块砖瓦片,一步一回转地往家里去。他们这些铁商的步履都重叠在岁月的时光里,只有历史就像他们脚踢的砖瓦片。过去人踢,现在的人还在踢,踢得方式没有变化,只是瓦片的大小厚薄,颜色的深重浅显有了改变。再后来,这个宅邸的大门彻底地关闭了,人们将院落后头的最后一间房屋的门窗上开了一扇小门。时代变化了,改头换面岂止是这所宅院的房屋,连人的最深处的心底也被时代的气息和色彩粉刷了。人要顺着世事走,不能犟,不然人就有病了。人有病,天知否?而人似乎永远都在病中,天是知道的,也只有天才能知道。我想,这个天是有很多种称谓的。我不想说得太清楚了。
门庭的改换,源于这所宅院已经是荫城街的酱醋坊。谁能想到一座铁商的宅院竟然变成了荫城镇上集体的财产,成了当地满足人们口腹之欲的调剂品的发源地。时光荏苒,世事更迭,人事蹉跎,岁月酿造的这坛酒的味道都出来了。如果继续在地窖中存放,味道会更加醇厚和厚道。也可能这种味道会在保管不善的情况下腐败,变馊,都有可能的。天底下从来没有一定之规,都在变化中幻化生成,也在变化中退隐消失。
世界上最纯正的事物都是物质性的,尽管物质在人的观念中也会脱离本真。我对这点是深有感触的。这所宅院在成为酱醋坊后,不知有多少斤金黄的谷米装见了麻袋,被淌着一身汗水的肩膀扛着,走过弯曲的院落的过道,被倒进了一口口发酵的大缸。房屋内有一口不深的水井,趴在井沿边,低下头来,能听到水从井壁滴落的叮咚声。听的时间长了,有股风就吹上来,来叫你,想让你进去。我爷爷死后,我到过这间幽黑的屋子,在这口水井旁站了很久,那股风没有了,消失了,只有寂静。井壁渗出来的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水井中,听得很真切,真是安静极了。
就是这口井的清水将酵母传遍了屋内每一口大缸,我们当地人称呼这个很不起眼的松软糠包一样的家伙叫曲。它喜欢水,喜欢一切闪亮而饱满的粮食。她像不知羞耻的荡妇一样,将自己柔软的身体伸展成了一片片粘膜,将一颗颗的粮食拉进自己的怀抱。一味地玩弄之后,这些精壮漂亮的通体透亮的粮食籽粒都被淘空的身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