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和我说再见
他死了吗?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他曾经那样欢快,吃饭时带着男孩子狼吞虎咽的气质,我姑且用“他”来称呼他吧。他是一只刺猬。看到这里,朋友,你会失望吗?其实没有什么失望的,刺猬也是生命。又何况,他是一只有思
他死了吗?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他曾经那样欢快,吃饭时带着男孩子狼吞虎咽的气质,我姑且用“他”来称呼他吧。
他是一只刺猬。
看到这里,朋友,你会失望吗?其实没有什么失望的,刺猬也是生命。又何况,他是一只有思想的刺猬。
他会抱着一块苹果或者火腿快速咀嚼,埋头很久,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一双黑黑的小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看着我,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半块苹果。
停歇几秒后,他继续低头快速咀嚼,直到把嘴巴塞得满满的。然后,他会在笼子里转圈,好像舞蹈一般,抓笼子的边框,啃笼子里垫的硬纸板,沙沙有声。可他真傻,铁丝做的笼子,怎么能啃得动呢?他便累了,把四只爪子懒懒地扔在硬纸板上。坐一会儿,再爬过去找水碗喝水。
我就那么看着他。无聊的时候蹲在地上,静静看他吃饭,他发出沙沙的声音。屋子里清冷的空气便不再寂寞,灯光也是暖暖地。我看着,看着,便开始傻傻微笑。
吃饭的时候,我把他放在我身边。我坐在沙发里用遥控器调换频道,一只胳膊支在两条腿上,腿蜷在胸前。他坐在笼子里,用两只手抱住笼子的铁丝,抬头不解地看我无聊地调了几十个频道,看着我碗里的饭菜。
我低头的瞬间,看到他瞪着小眼睛思考的样子,便嗤地笑了。我把米饭和炒肉丝放在他的碗里,他立刻开心起来,低头吃饭,不再看我。他只吃肉丝,不吃米饭。这个挑食的家伙,你一定忙得顾不上理我,顾不上说话。
可后来我才发现,他是真的不会说话。养他两个月,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开心时,他就低头吃饭,或者趴在笼子里睡觉;不开心时,就在笼子里转圈,烦躁不安,啃硬纸板。可他不说话。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不会,还是不愿说话?
我知道他并不快乐。他渴望大自然。
当我从冬天的街道里把他捡来时,我惊讶极了,城市的街道里怎么能跑出来一只刺猬?我像看一只国宝一样垫着厚厚的布,把他捧在手心里观望。四目相对,我和他都吓得直打哆嗦。他害怕我宰了他,我害怕他用刺扎我。
我原想,等过了冬天,就把他放到秦岭里去。外面下着雪,我怕他会冻死。会饿死。
可是现在已经四月了,春天来了,刺猬,你却为何一直沉沉睡在那里,不吃饭,不醒来。
过年的时候,他开始沉睡。
来家里的朋友都说他死了,让我扔了。还有一个朋友,哈哈大笑着说,真好玩,把他冻到冰箱里去,刺猬不是冬眠吗?我狠狠瞪了朋友一眼,自然界的冬眠和冰箱里的冷冻室是不一样的!知道不?!
我在网上搜索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关于刺猬冬眠的答案。于是打电话到陕西省野生动物保护中心。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懒懒的声音:“我们这里只负责管理野生保护动物。”“刺猬不是野生保护动物吗?”“刺猬?哈哈!太多了,不算。你把他放在外面就行了,他自己醒了就走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放在外面?外面下着雪,一片可以吃的树叶都没有。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僵硬如石,用东西敲他他都不会醒,让我就把他这么放在外面?院子里扫垃圾的大妈一定会对他斩立决,杀无赦。
我开始发愁。
发愁。
后来,我决定把他留下来。
家里的猫儿西西经常围了笼子转圈,她好奇无比,伸出一只爪子贱兮兮地去招惹刺猬。可每次都被刺猬的硬刺扎得跳起来。喵一声惨叫蹦到墙上,捂着爪子悲愤逃跑。
我看得很高兴。我知道,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等放回秦岭时,他不会轻易成为别的动物的晚餐。
可现在已经四月了!花都开了,柳树都发芽了,外面遍地青草浆果,你不会被饿死冻死了,可为什么,你还不醒来?
我看着他日渐干枯的四肢小爪,歪着头静静躺在笼子里的样子,想起他坐在笼子里看我吃饭时的情景。我希望他此时立刻跳起来,看着我碗里的饭,只吃肉丝,不吃米饭。
他小黑豆一样的眼睛,微微闭着,是在做梦吗?梦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梦见曾经生活的那片森林?
他全身乳黄色的刺,无力地扎着,蓬乱而不修边幅。你要是人,一定是个不拘小节的男孩哩。
原来生命竟如此脆弱,曾经鲜活乱跳的一个生物,就这样在你眼前黯然消逝。
我曾经是一个悲观的人,但看到他的离去,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真不应该。每一条生命,都来之不易,他们曾经那样渴望活着,渴望绚烂,在人海中挣扎,只为了活下去。
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某地一对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女在一个QQ群中聊得热烈投机,而探讨的话题令人悚然——相约奔赴某地自杀。在聊天中,两人甚至将自杀步骤都设计得完美无缺。
是什么事情,让两个花季生命,就这样轻率地决定放弃生活?
是挫折吗?是失恋吗?看看周围,哪一个成功人士的身后,不是堆积着高高的寂寞,经历过彻骨的失败。医院里病入膏肓的白血病人尚且积极配合治疗,珍惜活着的每一分秒。为何拥有青春、未来、希望的人,要轻易放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我的刺猬,再也回不来了。他连招呼都没和我打一声,就匆忙忙走了。
其实,他是不舍得的。
我们活着的每个人,好好珍惜自己手里握住的东西吧。生命这出剧才刚刚上演,后面还有很多无奈与精彩等着我来演。加油吧,别和我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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