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凌河畔的母亲
医巫闾群山的夹缝中,大凌河一线如丝,明亮、坚毅、曲折却勇往直前,滋补着滔滔滚滚的辽河。大凌河是辽河的母亲!1918年,岁在戊午,农历三月初六,我的母亲出生在大凌河畔一座叫碾子沟的大村庄里,外祖父是一位
医巫闾群山的夹缝中,大凌河一线如丝,明亮、坚毅、曲折却勇往直前,滋补着滔滔滚滚的辽河。大凌河是辽河的母亲!1918年,岁在戊午,农历三月初六,我的母亲出生在大凌河畔一座叫碾子沟的大村庄里,外祖父是一位有头脑的勤劳农民。农闲时节,兼打果子(糕点)或者为红白喜事之家做厨师。约1943年,母亲走进东台子赵家大院,成为父亲忠孚公的第三位夫人。从此与父亲相濡以沫二十七年,养育了九个儿女。今年,母亲八十八岁,步健耳聪,喜见五世司堂,膝下174个儿孙,分布在南起苏杭北至北安的广阔大地上。虽然并无闻部堂钟鸣鼎食,却屡见子孙簪笔冠花,尽享天伦之乐。母亲是有福的,谁都这么说。母亲也满足着:三个孙子进北京(小奎大壮北大研究生,金璧读人大),咋说也有的可说。
但,少有人知,母亲是从十分艰难中为后代创造幸福的……
她走进赵家大院时,这个举人门第早已不再显赫。一年几十石地租,根本挡不住巨大的支出。祖父一介书生,除了参加公车上书时签过名字以外,似乎于治家方面并无大建树,积蓄无多。祖母好佛乐施,叔父少年游手,父亲亦不能担担提篮。太平度日尚可,偏偏三五年间,连遭母、弟、妻三丧.医药支出,本己甚巨,又为祖母大殡.据说,雇佣三十多个役夫,流水宴席,三拨鼓乐,对台大戏,―连四十九天。出殡时,送葬人竟达一干余众,抬扎彩楼阁之类的队伍前后逶迤三里多地。花费之多,何需细算……。如此一来,寅年卯粮,必成题中之义。大哥十一岁,二哥九岁,大姐六岁,三哥五岁,后来夭折未排行的哥哥尚未学步,以及四哥二姐三姐相继而来,都嗷嗷待哺。况且,父亲自幼养成的富家子风哪能即改,好友的酒菜,清客的芙蓉膏,日有破费,也是题中之义。母亲从不肯给父亲人前难堪,而背后劝谏不过是耳旁轻风。九口之家,渐渐难支,典房卖地仍然无济于事。只好去闯关东……
大约共和国诞生前后,父母决计投奔我的婶娘远房兄弟季大舅,到了诺敏河边的海伦县第八区陌生的荒镇,后来我就降生在荒镇的叫花子房中。临行时,汁及盘缠不足,母亲含泪将她的第一个女儿我的大姐留在喇嘛沟吕家作了童养媳。从此人各天涯,至今五十七年,母女相聚不过千天。为母亲思之,心痛何如?心痛何如!母亲却将半个大院及土改所余三十七亩良田留给了并非己出的大哥。凭借这―些资产,大哥娶了大嫂,成家立业。替大哥想想,作为儿女想想,有这样的母亲,其幸何如?幸何如哉!而母亲从来未曾自夸其德。在母亲看来,或许是应该应份的吗吗……。
流落荒镇,父亲犹如四十年后进入七台河市的他的儿子一样,举日无亲。鼓足了齐家的勇气和志气,咬紧牙关,抛却了富家公子的架子,埋下头来,和母亲一道,为儿为女扛起了牛轭,手足胼胝竞奔忙。苦于无一技之长,只好给人家担水。从大口井中摇辘轳二十多扣,汲进水筲中,再挑送到远则一里近则少半里的用水入家的水缸里。一天七八十挑,一挑论远近或三分或二分工钱。所获可怜,犹难免挨骂受气,社会地位之低下,即使不想也可知之矣!但是,母亲在这一时期中,非常高兴--父亲担起的何尝只是担担井水,担起了家庭的大梁啊……
一九五六年,大概干部们以为父亲的与人为善逆来顺受为可欺吧,动员我家下屯入社支援农业。于是,一家从容到小村参加合作化运动去了。此后四十余年,我兄弟姐妹与好些的学校、公房、工资、供应粮绝缘,除了公社的GONG以外,似乎无GONG可靠。耽误了好几个应有作为的人才。追根溯源,未始不是接受动员下屯之过。但是,母亲在长叹“我这些孩子,若有好学校,都能有大出息”之余,总望着远天再说一句“没法子呀,你大(爸爸)人孤,没法跟人家犟啊”。她从不推过,哪怕一星半点儿,也不肯怨天尤人。其实,我们从没有怨过老人,在四面楚歌声中,大和母亲退求以屈求伸之策无疑是无奈的。但是母亲从来
不原谅自己。前些天,她还吁吁的说“那时节,我要刚强点兴许就能留下荒镇,你就有一步台阶呢……”,言罢长叹许久。
入社以后,父亲当了碾倌,一匹瘦马按照他的号令,为全生产队的二百口人碾米压面,常常连昏带晓,工分比大工子(整劳动力)少许多。他常以为憾“想不到我赵忠孚落得如此!”母亲却不以为然:“太平就是福”。太平就是福”为父亲的治家处世信条,母亲反拿了来安慰他。父亲感念得很,用以教授儿孙,至今,言犹在耳。不久,二哥上山当了林业工人,三哥也奔他当临时工。当地虎们哪里容得?必须让他们回来干大跃进。没有办法,母亲毅然决然扛起铁锨洋镐,跟随社员一道去修大垄台田。她是白幼裹了脚的,走平道都蹒跚不稳哪每每夜深归来,释耒耜即抱脚落泪。但是,我从来,没听见她向干部们说过软话。即便如此,仍不见容。管理区主任麻天才登门发出了通牒:“要不,就让国祥国文回来,干公社,要不解,你们退社回老家,没有硬劳力,反正,不,不行。”我在猪食锅的咕嘟声中,听见父亲叹气,母亲说:“老麻,你这不是撵我们打米囤往糠囤跳吗:走就走。横是不能拽孩了打金井钻泥坑。?于是,母亲毫不犹豫地跟着父亲从吃干饭的地方退回了山穷水枯地薄人情更薄的辽西十万大山……
一路上,大孩子拽着小孩子,小孩子扯着母亲的衣角,母亲背着干粮,崴若缠足充当前锋,父亲肩搭着两个腌胡萝卜水筲殿后。浩浩荡荡、前呼后应、哭着、喊着、挤着、推着、颠簸着(趔趄着,踉跄着,两千里红尘,两千里恶风,直压向古老的大凌河。是豪迈么?是悲哀么?我浑然不知!
黄昏里,只见大凌河一片清浅,卵石列阵,远山染墨,鸦足点霞,寒鸟缩树;水波不兴缆却颤颤,神悸无痕身却摇摇;舟咿呀而岸近,月嘶风而云移,船夫吼而回声乱,儿失脚而母心缒。一片动静重”大凌河东岸,迎接我们的竟是三年饥荒和四面薄情!
东台子啊,我的祖宗发祥地,象石头屋子一样,供给着无尽的冷冷和炎炎。大哥大嫂磕打挣口袋,用榆树皮粉和糠粥招待了他们的亲人。母亲笑着,转背却哭了。此后三年,国家用她稀薄的乳汁喂养着她的子民,母亲则把每日每人二两救济粮大马牙玉米压成极碎的屑,加上杨树叶、杏树叶、涩的樊篱花、无味的白土子(观音土),添上清凌凌的举人家的古老的半拉井水,煮粥喂养她的
版权声明:本文由3000ok传奇sf最新发布站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上一篇:30岁的女人该干什么
下一篇:十里烟花街,十四桥歌女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