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切都无法阻拦我。
为了我的河流。我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我要呐喊了。我要疯狂了。谁也阻挡不了我的呐喊。谁也阻挡不了我的疯狂。
这是我的自由。
一群大雁在河流上空跋涉而过，歌声哀乐般揪心，留下一种不祥的预兆告诉我。我的河流受伤了。这座城市的母亲受伤了。伤势很重。生命已近垂危。我怎能忍心呵，我的河流。我若现在不握一握你苍白的手，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你说这个冬天你恐怕是过不去了。你说你会死的。你说你已经死了。你就躺在我所流浪的这座城市的中心怀抱里。你就是这座城市的脐带。你把生命的根系沿河种下，教给我的祖先最原始的刀耕火种的生存方式。教会她们低头说话，跪着孝敬，站着做人的道理。五千年的史书长卷烙印了我的祖先匍匐前行的泪痕。在你潮湿泛黄的日记扉页上，你写满了对这座城市的憎恨与记忆。
你厌恶这座城市。你也留恋这座城市。
你说这座城市就是置你于非命的杀手。
你决不会让这座城市有什么好下场。
你的诺言掷地有声。

2
那还是在春光明媚的阳春三月，我就意外地发现你的气色很不正常，象过期有毒的牛奶呈现一种病态的死白，散发出无以形容的酸臭。这就说明你已有病在身了。我麻木着。这座城市麻木着。没有谁为你察颜观色关注你的健康。我原以为你只是在倒春寒中伤了点风，感冒了。都很正常。
天下着倾盆的雨。我站在风雨飘摇的桥上。桥梁上爬满了绿茵茵的苔藓。桥很伤心。桥老了。桥说我会跟随河流一起去死的。你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呢？我们相濡以沫上百年了。河没了。我就没了。
我没打伞。站在雨林里。长成一颗被山火烧过的黑炭树。发呆。雨在我蒙着灰尘的心灵上涓涓流淌。我清晰地听到我的心音和雨水对话。淅淅沥沥地倾诉。我的泪打湿了天空。泪咸咸的涩，顺桥而下，流到飘浮着泡沫垃圾横冲直撞的河面上，与肮脏同流合污。
看着桥。看着河流。我想哭出声来。
真的好伤心。
尽管如此，我还是怀着侥幸心理等待。总以为你昏迷了一阵子之后会慢慢苏醒过来。我甚至坚信你是决不会被一点小病小灾压垮你不弯的脊梁。可是这些日子你的心情很坏，简直坏透了，令我无法想象你的遗言。

3
秋风过后，我跪在你的病榻上，向你表白。告诉你我的激愤已被寒冷炼成了坚冰，燃烧成轰轰烈焰。我甘愿九死九生也要为你歌唱。是你给了我永不枯竭的向往与爱情。一片白杨树的落叶，在残风中飞舞成心情沉重的蝴蝶，病态的美丽，扑闪着旗帜般的翅膀，栖在你流着脓血的伤口上。安慰你。亲吻你。为百病缠身的你默默祈祷。我的河流。何日我再能倒影在你春意盎然的柳岸上，变成一只快活的花喜鹊，窥视我初恋的情人，拥我于水底欣欢。看她对水梳妆的小巧模样，面若春桃，灿烂如花朵。清脆的笑靥靓丽地浮在静谧的河面上，开放成春情激昂的奇葩，彩云般向远方荡漾。
我孤独地坐在河流北岸。抚摸一枚冰凉的鹅卵石。思绪的潮水在血管里泛滥，掀起浪涛的哀号。我痛楚的目光孤雁一样飘零，沿着河流曾经前进的方向，奔向长江。奔向大海。奔向更高远神秘的地狱天堂。一阵剌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出奇地清冷。封冻了我对你的无限眷恋。谁也不会知晓，我十八岁青涩的初恋，至今仍珍藏在我的河流深处，成为终身遗憾，连我自己也无可奉告。
没有谁能比得上我的河流我的爱情更清纯美丽！
然而，你那碧水蓝天的柔情已一去不复回头。
我到何处寻踪你的倩影。
今生今世。你注定是我永远的伤痛。

4
冬天，是你承受生命最残酷的考验。
你已经知道了在城市背后的恶习成灾，却又为何苦笑。所有的粗暴和野蛮都进化成眼睛蛇的毒液。向你喷射。死亡的迷雾笼罩着你。一切都是因为人们的无知和贪婪，决定了你在劫难逃。
而今，只要我面对你的无言之痛，就会肝肠寸断。万念俱灰的我，无数次地诅咒。那些所谓现代文明的践行者，全让纷至沓来的淘金者们鹰一般犀利的目光把我的河流毁灭。把我心爱的女人蹂躏。在金钱暴利权势交易之中，你无辜地被践踏为牺牲品，成为这座华丽城市的永久悲哀。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谁能雄辩。
我相依为命的河流。就连疾呼一声你的真名实姓我都不敢，还谈什么你的诚实子民！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你，被污染得面目全非，而无能为力向你伸出冰凉失血的臂腕。我愧呵，面对瘦骨磷峋的你，我满目泪痕，府首苍天之下，泣不成声。还我河流之秀美，还我爱情之贞洁吧。可是又有谁能睄于一个被善良折腾得几乎疯了似的平民小卒？
我的河流呵，是谁腐朽了你的尊严。
我的爱情呵，是谁剥夺了你的浪漫。
没有了你，我可怎么生活。还有我们的子孙后代，在没有河流滋养的城市，能繁衍生息传宗接代多久？即使这座城市能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又能如何？我真的很担心，因为你的污染和遗弃，会给我们的生命带来何等的绝望与毁灭性的灾难。
这不是危言耸听。
我至高无上的苍天明月。仅有你方能作证！

5
昨夜寒风四起。你腐烂的病床呻吟遍地。
一只白鹭死于你的怀抱。
一群白鹭死于你的怀抱。
……
即便再多的生命流失，也唤不醒你地狱般的阴暗。
你赤裸着干瘪丑陋的乳房，目光呆滞地仰躺在城市光彩夺目的繁华之下，等待鄙视的目光和唾沫淹没。你却不知有那么多为你扑汤蹈火的翅膀，因你而殉葬。和你相连的脉膊全都栓塞了，硬死在你病变的血管里。所有和你同呼吸共患难的肺叶，一夜之间停止了搏动，关闭了气流。连昔日成群的河虾也蛛丝马迹，销声匿影。难道你真就熟视无睹吗？我的河流。你曾经的人性那里去了。还有什么比污染更为可怕的杀手向你宣战。
我伤势深重的河流。你醒醒吧。睁开你废气朦胧的眼帘，看看你遍体鳞伤的躯体丑态百出，成为冬季最悲惨最凋零无奈的风景。是谁剥去了我心爱女人的衣裳，将人体羞辱的器官暴露无遗在阳光之下，嘲笑穿越都市繁华的文明假象。

6
我的河流。
我的梦幻般的爱情。
你没有黄河的恢弘伟岸。没有长江的磅礴气势。可你流淌的是母体深处的乳液。是慈父脊髓里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