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最后一匹马

老人和最后一匹马

朝定小说2025-05-16 05:39:02
春天一到,最先变了模样的是风。南来北往的风汇集成一股,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吹,好像春天的庄稼人一般,一时间都有了一个明确的生活目标。风的叫声依然很大,大地上的土尘和草屑照旧被风卷起,在天地间游蹿着,被人
春天一到,最先变了模样的是风。南来北往的风汇集成一股,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吹,好像春天的庄稼人一般,一时间都有了一个明确的生活目标。风的叫声依然很大,大地上的土尘和草屑照旧被风卷起,在天地间游蹿着,被人厌烦着。可是春天毕竟不同于冬天了,春天的风里更多地裹挟着激奋,充溢着生的气息。
风刮过屋顶,绕着漆黑的大烟囱使劲打转,恨不得将那丑陋的家伙连底掀掉,刚探出头来的一股浓烟受到恐吓又瞬间缩回去了。几只麻雀前一刻还在在屋顶上梳理着凌乱的羽毛,一见这架势,瞅准一处屋檐叽叽叽叽乱叫着跌跌碰碰地飞走了。老榆树也受到鼓动,一改往日老旧呆立的姿态,扭动粗壮的树杆,使劲地摇晃,枝枝杈杈便又一次复活了,灵动了。
架在高高的水泥干之间的一根根高傲的电线呜呜呜、呜呜呜地欢叫着,声音很像一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大班车的马达声。出过远门坐过大班车的人,便常常被这种声音缠绕着,引发出种种种种的回忆和打算。
忽然羊圈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咩叫,叫得令人疼惜,很快带糕的母羊们唤糕声乱作一团,把整个羊群都带动得焦躁不安了。羊群整整一个冬天被圈在高高的土墙围成的圈里,再过不久,只要沟里面的冰雪消融,长流水开始露出地表,羊群就要出圈了。那时候羊把式就会给羊鞭拧扎上又长又结实的尼龙辫梢儿,让它振得响亮起来。

大清早,老宝贝家的黄牛受了惊吓,挣脱缰绳撒着欢儿地跑,老宝贝跟儿子追了一路也没抓住。儿子还要追,老宝贝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不追了,不追了,等它把攒了一冬的那股子牛劲跳团光,自个儿觉着没啥意思,大概就会回来了!可是儿子不听,偏要追。黄牛跑上远远的一截就停下来往后瞅瞅,见人快要撵上前时又扬起尾巴开始跑,踩得路上土片乱溅。老宝贝只好自己先回家。边走边责骂儿子:瓜蛋儿呀瓜蛋儿,实实是个瓜子!犯起病来谁能拿你有点办法?怪不得没有女娃娃给你当媳妇!……你是老大的墓里愁啊!老大要是哪一天脖子一伸两腿一蹬死了,你咋办!
瓜蛋儿回来时已经到了赶羊时间。老宝贝站在大门口张望着,打算一见到瓜蛋儿就狠狠地给他两巴掌。他给爷儿俩烙好锅盔炒好了洋芋菜,洋芋菜搁在锅底的时间已经太长快要糊成洋芋馓饭了。
要(了)不得吔!不得要吔!油(牛),油,东沟崖上!油跌到洞里……洞里……油出不来吔!瓜蛋儿舌头有点大,说话常常咬音不真。这会儿见人就颠三倒四地重复这几句话,两腿交绊着摆出跑的架势,可是因为体力不支,只有脑袋跟脖子还在一个劲儿向前,腿和脚迟迟不肯快起来。
反应过来的路人又匆匆返回家去找铁锨之类能把牛救上来的家什。巴郎子娃娃们相互传唤着,向东沟崖跑去了。大人们扛着铁锨跟绳索赶到时,巴郎子们已经将洞口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争吵着,胆大的正趴在洞沿上试探着往里伸手,大概没够着牛,又匆匆挪了一下位置再次试探着。见大人们来,其他的巴郎子们一哄退到了边上,胆大的那一个还趴在那里。眨眼间一只大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到一边又放下,巴郎子站稳了身子,一回头见是自己那吓人的大,便冲他吐一下舌头又慌忙抱住脑袋瓜逃远了。边儿上的巴郎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大人们也跟着笑起来。
洞口太小,上面长着很高很稠的一丛蓆芨,牛抄小道跑,跑得太快太猛,意识到掩蔽在蓆芨下的危险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前蹄踩空,一头扎进了洞里。来帮忙把牛拉上来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瓜蛋儿却比比划划说了半天。瓜蛋儿又说刚开始牛的屁股和尾巴还在外面,他跑上去使劲拽牛尾巴,结果三拽两拽牛跌得更深了,他只好跑回家找人来帮忙。
扛着铁锨来的跟肩上搭根粗绳来的轮换着挖,在洞口附近稍显平坦的地方挖了一道水渠一样的坑,最后跟洞口打通了。牛的后半截身露出来,后退就开始乱蹬,拿绳的人赶忙将绳递下去,下面的人相互配合着,小心翼翼地将绳绕了牛身一圈打成活套然后使劲一拉死死地捆住,就将绳的两头分别扔给上面人。两个人扯住牛尾巴,人群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很快牛就被拉出洞拖到了洞口偏上一些的大路上。
丢开绳的一刹那,牛四蹄腾地想站起来,可是很快又哞地长吼一声像一堵废旧的土墙一样轰地瘫倒了。紧接着嘴角开始扑哧哧往外冒白沫,人们这才发现牛的两眼大得吓人,眼球整个成了血色。牛的嘴先触在地上,接着一侧脸又整个着了地,四条腿也开始往外伸。
快快快!牛不行了!有没有念经人?赶快宰,再迟就来不及了!
人群里马尤拜是个满拉,念过几年经,平时出了寺门却好和一些抽烟耍赌的十瞎汉交往,人都叫他半搭子念经人。马尤拜没宰过牲。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马尤拜的头摇得像个巴郎子鼓,嘴里连连地重复着:我不敢,我不敢,赶紧喊后面赶羊的老汉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再耽搁牛的气断尽了!众人的口气明显带着不容置疑。
这时一个巴郎子超大人们喊:没拿刀子!有没有人来的时候带刀子?喊完又抄起黑黝黝的衣袖擦去了鼻台上的两溜清鼻涕。
没有人带刀子来。人们在慌乱中带上了一切把牛救出来能用到的家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牛会遇有生命危险,带把刀子,以防万一。
铁锨!谁的铁锨最快?
马尤拜双手抱着一把大铁锨,两条宽大的裤腿抖动得厉害,像被一阵风吹着。几个人上前去挪动牛,把牛躺的方位摆正了一下,这时发现牛已经没有了动静。
死了!四蹄都蹬展了!……
有人跑上去踢了牛一脚,果然毫无反应。这下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人们的目光搜寻着老宝贝,才知道老宝贝还没有赶来,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儿子瓜蛋儿。瓜蛋儿本来也在人群中拿目光搜寻他老大,这时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声音又丑又难听,就像死去的牛活着时候的叫声。有人劝了他几句,说为一头牛哭实在不当值,再怎们哭,哪怕哭干眼泪也不能把死掉的牛哭活过来,还不如省点眼泪跟力气。可是人这么一劝瓜蛋儿哭得更凶了,这让劝他的人十分尴尬,也不敢再劝,害怕瓜蛋儿发了脾气跟人动武。
老宝贝终于来了,顺着大坡慢跑着,跑得摇摇晃晃极不自然。他肩上搭着牛的半截缰绳,右拿着一只搪瓷缸子,左手提着大水壶。帮忙的人有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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