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母亲洗澡

帮母亲洗澡

拙夫散文2025-06-19 20:45:42
妻子被我惊醒,问我,你又梦见谁了?泪水灌满我的眼眶,鼻涕塞住我的鼻孔,半天我才缓过气来,我说,我又梦到了老娘。母亲在世时,我每年才回来几次,因为生计而忙碌,每次回来也呆不过两三天。那时,回家,老远就看
妻子被我惊醒,问我,你又梦见谁了?泪水灌满我的眼眶,鼻涕塞住我的鼻孔,半天我才缓过气来,我说,我又梦到了老娘。
母亲在世时,我每年才回来几次,因为生计而忙碌,每次回来也呆不过两三天。那时,回家,老远就看到母亲坐在禾场边,阳光泛着白色,鸭儿逐着鸡儿,她在水盆里揉着她的老棉布衣裳,我远远地叫一声“呣妈”,那颗心就落到了家里,那颗心就落到了母亲的手上。我看到母亲眯着的双眼,在阳光下比阳光柔和、温暖,我沉沉的脚步便轻快起来。这时,母亲会立起身迎过来,伸出她的青筋暴暴的双手,捧起我宽厚平整的手不停地轻轻揉摸,那种爱从她的指尖流过我的掌心,潺潺的像溪水,颤颤地牵扯动我的心和肝,她让我想到的是她柔肠百结的心思和愁绪万千的孤单、落寞。此时,母亲的眼角有泪花参出,我用纸巾帮她粘去,她说:“眼睛也看不清了,风一吹就流泪,活着冒得用了,老害你们。”我把手滑落在她的脸上,抚摸着,那一道一道的坎,埋葬着多少艰难与辛劳啊?我千丝万缕的牵挂延伸在那道道坎里,无休无止。母亲看了看我,拿出她的白色整洁的手绢,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叫着我的乳名,对我说:“饿了吧?你是吃煎鸡蛋还是吃荷包蛋?我这就帮你去弄。”我说我吃煎鸡蛋,我自己来。她已围好围裙,要我先晒晒太阳,“你难得回来一次,呣妈闲得慌,有时做做事,比坐着舒坦……”
母亲虽然和弟弟住在一起,但一直一个人分开吃,说是彼此自由,实际是怕连累弟弟和弟媳。母亲手脚麻利,把自己照顾得很周到,鸡儿鸭儿喂了一大群,为的就是自己有事做。平常鸡蛋鸭蛋自己舍不得吃,却一篮一篮捎给我们。每年春节,她把腊鸡腊鸭挂在灶房里燃了谷壳粗糠,烟熏火烤,把那年味腊味熏得浓浓的直冒气,就为我们预备着。年老了吃得少用得少,攒的却那么多,心里装着的除了她的儿女,就是她的孙女孙儿。青丝拉成了白发,白发又纷纷脱落,她自己却把自己丢到了生活的外面。
母亲平时做饭都烧柴禾,说柴禾做的饭菜香。可弟弟却说她闲不住,放着煤不烧,没事就到树林里捡拾枯枝败叶,房前屋后都让她堆满了。我说她乐意,劳累了一世,不让做,说不定就生病。
不一会,母亲把鸡蛋端了上来,那满满的一碗,不是鸡蛋,是她积攒了一个季节的思念与情丝。那香,流得满碗生花;那甜,荡得满口流蜜,吃一个在心里,滋滋地润血,爽爽地舒心。我边吃边说柴禾煮的鸡蛋真香。母亲说:“柴禾煮的饭菜更香,你多呆几天,屋前屋后堆的都是柴禾,呣妈餐餐帮你用柴禾煮饭。”
一般情况下,我走的先天,母亲会把好吃的塞进我的包里,她把那些吃的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然后一小包一小包地放进我的大包,她仔细地封口,轻轻地叠放,仿佛放进去的是一颗颗心。看着母亲慈祥的面容,我才真正理解离家的孩子离家时让母亲“放心”的话,她放进去的不是她的心么?
通常我走时,母亲会牵着我的手问我,“你下回几时回来?”“你来时先跟我打个电话。”“你要早些回来。”然后,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和布鞋,坚持要送我到村口。家到村口有一里多路,我缠扶着母亲用心地走着每一步,她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家到村口的距离啊?而她能与我风雨同行,一路前进的时候就只有这家到村口的距离了。而当我走出那一里多路的时候,母亲的牵挂也沿着那一里多路,延伸到了天涯。
我每次离开家,母亲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依依不舍。每次离开家……每次离开家,直到母亲每次都不能这样表达她的依依不舍了,我才知道母亲真的要离开我们了。
六年前,医生就诊断她是血吸虫病晚期,因为年龄偏高,再不能用杀虫剂,医生说回去好好孝敬老人,最多熬不过两个月了。可这一熬,就让她熬了六年。她有腹水,吃几粒药丸,就又和常人一样了。她常说她不想死,好日子还没过完呢!可那次,她坐在床上,我帮她喂饭,她只吃了两口,就说:“我死得哒!还不死你们就会让我害死。”那一刹那,母亲的眼里滚出了混浊的泪水。
弟弟和弟媳也来到了母亲的床前,我说呣妈一生爱干净,我们帮她洗个澡吧!
母亲已不能走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弟弟在木盆里倒了水,又试好水温,然后,双手扶住母亲,我把浴巾围在母亲的脖颈上,先帮母亲洗头。母亲往日浓密的青丝已变成稀疏的白发,岁月的磨难在她的头部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她的头发过长,我帮她剪短剪齐。她的头皮上有一层细细的头屑,我用木梳轻轻帮她梳理,她说很痒,梳重一点。她头部的左侧有一块心形的疤痕,至今透着血色。父亲死得早,那时我们兄弟还没成年,有一年“双抢”,母亲挑一担稻谷,从稻田上简易公路时,脚一滑,头部摔在了简易公路的鹅卵石上。当时,血染透了她的头发和面部,我们只会围着母亲哭,是放牛的大伯过来用烟丝塞在母亲的伤口上才止住了血。此刻,我轻轻地揉揉疤痕,问母亲还痛吗?母亲摇摇头。然而,我的心却感到了痛。多少年来,她的头痛病一直折磨着她,有时整夜不能入睡,那天不是村里的老郎中说起,我们根本就不晓得。我抚摸着母亲这道血色的心形疤痕,感觉母亲的美丽、善良与日月同辉,与江河长流。
母亲的双脚瘦得有些变形,握在手里冰凉冰凉。这双曾经为我们的生活、学习、前程奔波过的双脚,瘦得变形了,握在手里冰凉冰凉。我把母亲冰凉的双脚捧进怀里……
弟弟怕母亲感冒,拿了干毛巾擦母亲的头发,我则帮母亲脱衣服。这就是那个曾经帮我们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母亲的身体,那哺育过我们成长的乳房已经干瘪;那牵过我们走过无数沟沟坎坎的手臂已经枯萎;那依靠过我们身体的笔挺的肩背已经弯曲;那双引领我们走过多少风雨人生的腿脚已经枯瘦——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那给过我们无数温暖的母亲的怀抱,却永远温暖着我们的身心……
母亲是今年农历正月初十去世的。那天,我们送母亲上山后,弟弟问我,你今天走么?嫂子马上就要开学了。弟弟的意思是怕当误我们上班,要我们当天就回去。我们这里的乡俗是送老人上山后,当天不回去,就要在弟弟家等母亲头七后才能回去。我说今天走吧!我返回到山上,帮那些抬母亲上山的丧夫每人磕了一个头,又跟他们发了一包烟,然后对他们说,拜托了,各位大叔大哥,请你们帮我老娘多加几锹土,我走了。
走了,只有这次走,我才走得这么放心,这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