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菱
“嫩剥青菱角,浓煎白茗芽”偶然读到这句诗,想起此时正是江南菱角满池塘的季节。对菱最早的记忆是,春天,母亲去别的河塘里,用两根长长的竹杆,放在刚刚浮出铜钱大小新叶的菱角盘间,像筷子似的,绞起菱角盘,慢慢
“嫩剥青菱角,浓煎白茗芽”偶然读到这句诗,想起此时正是江南菱角满池塘的季节。
对菱最早的记忆是,春天,母亲去别的河塘里,用两根长长的竹杆,放在刚刚浮出铜钱大小新叶的菱角盘间,像筷子似的,绞起菱角盘,慢慢拖到岸边再松开,然后小心的抽出两根竹杆,理顺菱角盘,在菱角秧的根部收拢成一把,拿掺和了乱稻草的泥裹好,拿回来后再随意甩进自家屋后的河塘里。星星点点洒落在河面的菱盘,在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清澈河面,宛如江南女子绣针下精致的花儿般养眼,令人陶醉。
接下来的日子,便再也不见母亲去理会这些顶着小白芽芽抑或长了一点点红梗梗的菱角秧了,任由她们如断线的风筝在水里飘浮着。倒是馋嘴的我,时不时往水桥边跑,扯起渐渐扩展成小伞似的菱盘,期盼着在菱盘的腋下,能遇见开花、结果的惊喜。
入夏,菱盘便开始疯长,远远望去,整个河面像覆盖了一条碧绿的绸缎,涤荡着夏日里燥热的心。蜻蜓在半空飞舞着,似乎在为找不到原先的镜子而纳闷。平时调皮的鱼儿,此时也难得看见它们探出头来。心中不由得也纳闷:从未给菱盘施过肥,在清洌的河水中,她是如何将自己葱绿的衣裙铺满河塘的每个角落。更是担心,如此铺天盖地地气势在河面疯长,这水下的鱼儿岂不要被闷坏了?大人们无奈中带着喜悦,用三根竹子搭成一个框固定在水桥边,把菱盘的蔓延之势挡在了竹框以外,给自己留出一方可以看得见水的河面,以方便用水。
夜晚,月光下,茂盛的菱盘泛着墨绿得近乎黑色的光泽,似披着一头乌发的江南小囡,静静地躺在母亲温柔如水的怀抱里,编织着水灵灵的梦;萤火虫在她的头顶盘旋,似在她的发间点缀上晶莹剔透的珍珠,带给人一种惊艳却纯洁的美,引来青蛙此起彼伏地赞叹声;岸边的垂柳,借着微风,小心翼翼地伸出柔软的手,轻抚菱盘翡翠般的肌肤,偶尔会探入水中,似乎想偷摘一朵在水下静静开放的白色小花,别在自已垂长的秀发间。
守着如此美妙的风景,倒是淡漠了之前的期盼。常常托着腮,羡慕着菱盘拥有温柔的怀抱,同时想像着碧绿的菱盘下的王国。
胡思乱想中终于等到采摘红菱的仲秋时节。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辉透过柳丝洒在河面,进入采摘期的菱盘纷纷拥挤出水面,一半泛着绿光,一半变得幽深。大人们下班后,取出圆圆的菱桶或澡盆,下到自家屋旁的水里,开始第一批采摘。而怕水的我,只能赤脚站在水桥的最后一级石板上,紧张地看着大人们稳稳的盘腿坐在菱桶的前半部份。往前倾斜的菱桶和身体几乎贴近水面,晃晃悠悠间,总担心菱桶一不小心会翻了,担心那些到手的脆甜爽口的菱角会一下消失在水中,更担心菱桶里的人掉进密密的菱盘深处。
也常有调皮的小伙伴拿了家中的脚盆试着下到水面,可还没向前划动,就失了重心“扑通”翻水里了。幸好只是在河塘边,万一掉入茂盛的菱盘间,可就危险了。水下的茎叶如鱼网般交错着,一旦缠住了脚,再好水性的人也是很难爬上来的。所以每每看着大人们灵巧熟练地拎起菱桶左右两边的菱盘,翻转过来,摘下成熟的红菱扔进菱桶内,然后以手代浆向前划动,都佩服得不得了。至今想到那些稳稳的坐在菱桶里,自由地穿梭于碧绿的菱盘间的采菱人,都觉得他们比那些会划船的人更厉害。
原先平整有序,如绿色缎面的菱盘在被翻动后,翻翘的菱盘显得凌乱拥挤,失去了往日的美丽,让我有些失落。而这种失落很快被菱桶里越来越满的菱角冲散了。时不时会听到一些成熟的菱角未及伸手采摘便掉入水中,而这些菱角毫不介意人们的失误,来年春天又以一身新绿向人们展示:即使在一片於泥之中,只要守着一颗洁白的心,也能迎来绿意盎然的春天。
最开心的莫过于菱角上岸的那一刻。迫不及待的拿起湿漉漉的菱角,哪怕一不小心被尖尖的菱角扎痛了手也不管了,剥开或青或红的壳,又白又嫩的菱肉引得口水直流,入口,脆生生,甜丝丝,水灵灵直侵心脾。而此时,无论认识不认识的人路过,人们都会毫不吝啬地分享这份喜悦与甜蜜。
采摘上来的菱角,最嫩的挑来生吃,既甜又脆。老些的剥来晒干,过年时拿出来与肉一起或红烧或清炖,是江南的一道美食。剩下的就现煮,小镇的空气在这个季节总是散发着驱之不散的甜而糯的香气,如吴侬软语般让人留恋。
因为几乎家家都种了菱,一般很少有人拿到集市上卖。那些未种的人家,也总是东家送上一篮,西家拿来一碗,分享着收获的快乐。而如今随着河塘的减少,河水的污染,可以种菱采菱地方也越来越少,于是算不得上等食品的菱角却也成了稀有之物,每年中秋节吃菱角的习惯也依然没有丢弃,以至于四五块钱一斤的菱角,稍一犹豫就被别人当个宝贝抢着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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