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法,被电火焚毁
那一天下午,我正在南院浇菜,水管突然不出水了。我马上骑自行车赶回北院,看那里出了问题。当我推开一扇临街屋门时,糟了!熊熊火焰破门而出,直向我身上扑来,我猛地跳过火焰小山,奔跑到厨房,端来一大盆水,狠劲
那一天下午,我正在南院浇菜,水管突然不出水了。我马上骑自行车赶回北院,看那里出了问题。当我推开一扇临街屋门时,糟了!熊熊火焰破门而出,直向我身上扑来,我猛地跳过火焰小山,奔跑到厨房,端来一大盆水,狠劲往火堆上泼。又从桌子上提来暖水瓶,往火焰上到水。还抓过来笤帚胡乱拍打。当时,真的体会到了“十万火急”的含义了。我边救火边抬头向上看,火舌几乎舔着了房顶上的木椽和苇笆了。形势迫我拼命地救火。尽管我的鞋开始冒烟了,裤腿也水湿了,手也灰黑了,眉头也出汗了,心也跳得加快了。火,在我的忙乱战斗中,终于残败了。
叫来电工一看,说是闸刀接触不良,电火花掉到易燃物上,引起的火灾。自己一反省,的确是因为缺少用电常识造成的。谁叫自己把小山似的老书刊报垛在闸刀下、上面再放一大捆装裱好的书法、书法捆上又堆着一大捆化肥塑料袋子呢。把这麽多易燃物全集合在闸刀下,再没有本事的电火星儿掉到上面,也会显一显神通的。化肥袋子烧完,一捆书法就灾火临头了。幸亏书法才挨上边,还没有来得及生成火焰。但是,捆书法的塑料绳烧断了,书法四离八散,残不忍睹。我只好一一捡起来,一数,总共二十四幅(卷)。幸好,书法捆下面的书刊报垛没有轮上着火,只是被救火的氺洇湿了一层,灰脑灰脸的,没精打采的,好像是被刚才的熊熊大火吓破了胆。书法是没有一幅完整无损的,不是大窟窿,就是小眼镜,不是缺角,就是少边。我一面收拾,一面愣怔,看着这些被电火烧得皮开肉绽的书法,让我心疼得皱眉,可怜得欲泪。因为,这些书法是我几年来挥毫泼墨、用心苦练的成果呀!而且,都是在每一个晚上8——10点钟,平心静气、一横一竖一点一撇一捺写就的。其中有几幅也曾参加过展赛。书体有甲骨文、篆、隶、楷、行、草。内容有唐诗、宋词、毛泽东诗词、中外名家散文段和自作诗词。
失火的第二天,我把这些残疾的书法拿到院子里,一幅一幅展放在阳光下晾晒,稍一晃动,宣纸和绢灰一点点一片片,如秋风扫霜叶一般,轻轻飘落地面,好像是书法的泪滴坠落,实在可怜。这二十四幅书法中,有四扇屏一套、中堂六幅、条幅十四幅。现在,它们都残缺地躺在地上,阳光也无法将它们照耀得十全十美,充满如火灾以前的艺术生命力了。看着满地书法残象,它们是再也无机会上厅堂的白壁以饰美了。可是,我左思右想,还是不忍心扔掉,或者卖成破烂。留下来吧,留下来好作个特殊的纪念。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一次,我偶尔看到了这些残疾书法,它们好像给我提出来一个问题:这是你独创的书法作品吗?我仔细一想,有的是,有的不是。我初学书法时,拿别人的诗词或文句作内容,用自己的笔墨写在宣纸上的,就不是自己的书法作品。只有自己既创作诗文,又用自己的笔墨写出来的书法,才可以算是自己的书法作品。我在学书法的过程中,从选古今诗词作内容,到选散文句段,再到自作诗词,是这样走过来的。书法的文字内容,应该对欣赏者多少有点教育意义才好,因为它是挂在洁白的墙壁上,让人看的。比如,我曾试书过梭罗的《瓦尔登湖》里的名句:“我的生活本身便是娱乐,而且它永远新奇。这是一个多幕剧,而且没有最后的一幕。如果我们常常能够参照我们学习到的最新最好的方式来过我们的生活和管理我们的生活,我们就绝对不会为无聊所用。只要紧紧跟住你的创造力,它就可以每一小时指示你一个新的前景。”还选书过贾平凹、韩美林和范曾等人的名句。
2004年正月的一天,我四十二年前曾经教过的小学生,偶尔从百里之遥的老家,驱车来探望我,令我十分激动,我给他写了一幅中堂送给他,自作诗曰:
遥居滑南忆同山,回眸四十二年前。
群师同德苦育人,学子求学抱饥寒。
胸有鸿图怀壮志,书声欢歌满校园。
晨迎旭日诵诗文,夜伴油灯备教案。
教余磨道代牛转,汗珠砸地蹦笑谈。
消闲登山赏风景,万千物象尽入眼。
柏上鸟语悦耳脆,膝下野花夺目艳。
西望太行峰如画,南观卫河鼓白帆。
春秋二度暑交寒,别山渡水归滑台。
昔日艰辛东逝水,今朝挥毫得雅玩。
这幅中堂没有得焚,因为它早已入挂学生家中了。用梭罗散文句那幅中堂,边儿烧毁了,文字内容还完整。于是,我另有奇思,我的书法选用了古人的诗词,是不是惹怒了他们的在天之灵,才命电火焚我书法呢?当然,这不过是一点文字游戏罢了,没有什麽在天之灵不灵的。
我的书法被电火焚毁了,这个损失是永远也补不回来了。但是,不就是几幅书法吗,残缺的美还留着呢。这点电火小灾还是留下一些庆幸:房子没有失火是一庆幸,我没有被烧伤是一庆幸,藏书藏刊藏报完整无损是一庆幸。一个收获就是懂得了用电常识。一个激励就是从头来,把书法创作再提高一个层次,不再偷懒,执笔前,作好自己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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